知识生产的世界体系与民俗学
近代以来,在知识生产的世界体系中,以英美法为代表的西方国家一直处于中心的位置。自然科学自不必说,人文社会科学的主要概念和理论都源自这些西方国家。在人类学领域,西方的人类学家调查、分析、书写,是异文化的表象者。而各地的”土人"则是被调查、被分析、被书写、被表象者。柳田国男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就曾经希望能打破这个局面。因而提倡"一国民俗学”。他主张一个国家的生活文化的最深层的部分”心意现象”是异民族的调查者无法把握的,只能由”同乡人”进行调查和归纳。他希望借此把日本文化的表象权从西方人手里夺回来。但是,他的努力在今天看起来并不成功,日本民俗学虽然有了丰富的成果,但是,西方人对这些成果几乎是视而不见。他们依然按照他们自己的需要,做他们自己的日本研究。因此,今天的日本民俗学的丰富成果,很少有机会被国外的日本研究者利用。而外国的理论和方法,也很少直接出现在日本民俗学的论文中。
今天的世界,和柳田国男的时代一个巨大的不同就是,原来的被表象的”土人”们纷纷具备了表象自我的能力。中国人类学家调查中国,日本人类学家调查日本,已经是非常平常的事情。虽然他们使用的概念和方法都还来自西方,但是,自我表象的可能,使得今天的人类学调查必须面对这些以本土为田野调查对象的本土人类学家”的检验。这些”本土人类学家”的调查很多和民俗学家是重合的。不过他们的视角和方法多少还有些不同吧。这个问题,应该请对人类学和民俗学都很熟悉的学者来上一课。
柳田国男曾经提出世界民俗学的远景,希望在各国的“一国民俗学”大成以后,通过比较总结出人类文化演进的规律。这个目标虽然他晚年也不再提及,但是,最近有个日本人类学家桑山敬己提出,世界民俗学的思想对于打破西方学术中心的格局依然具有价值,因为柳田国男的”自我省察”的民俗学定义,毕竟给了大多数处在知识生产边缘的国家、民族打破西方知识霸权的理论依据。另一位著名的人类学、民俗学两栖学者川田顺造甚至把本土人类学家的出现、以及信息的共有引起的人类学本土化的现象称之为人类学的”民俗学化”。从这个角度来看,柳田国男的思想仍然具有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