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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切缅怀任继愈、季羡林先生

深切缅怀任继愈、季羡林先生

随感:让大师的灯盏照亮未来

2009年07月11日 18:10:35  来源:新华网




    新华社北京7月11日专电题:随感:让大师的灯盏照亮未来

  新华社记者廖翊

  2009年7月11日,当代中国两位学术泰斗任继愈、季羡林同日辞世。
  从学术成就来看,就学术影响而言,或拿治学品格以论,两位先生可谓学贯东西、享誉中外、德高望重,是名副其实的学术巨擘、国学大师。在一个需要大师的国度,在一个大师稀缺的年代,一天之内陨落两颗巨星,学界痛悲、举国痛惜!
  互联网、手机、电话……现代资讯快速传递着国人深深的震惊和哀痛。透过人们以各种方式留下的悼念和心语,我们不难看到人们对大师的珍惜,对大师的呼唤!
  大师非一日可造就――让我们暂抑伤痛,在泪光中回望两位大师的生命脚步,感知他们成为巨材的心灵旅程。
  “人生的归宿,最后的真理,如何与当前广大贫困的农民和破败的农村发生联系?”“七七”卢沟桥事变后,面对破碎的山河,年轻的任继愈如此自问,并从热衷研究西方哲学转而关注脚下这片困难的土地。祖国、人民,夯筑起他学术的坚实根基。
  “中国文化受印度文化影响太大了,我要对中印文化关系彻底研究一下,或许能有所发现。”基于此,年轻而贫寒的季羡林没有选择实用显学,在炮火纷飞、长年饥饿的异国他乡开始了艰涩的梵文、印度文和佛学的研究。对人类文化、对人类和平的热爱,使他掌灯到生命最后一刻。
最朴素的情怀,决定了他们最执著、最长远的学术之路;思想、人文的高度,确立起他们学术的制高点。
  而他们终成大学者,靠的是踏踏实实的严谨治学,靠的是为学术而死的殉道精神。
  《汉唐佛教思想论集》《中国哲学史论》《老子全译》《中国哲学史(4卷本)》《中国佛教史(8卷本)》《中国哲学发展史(7卷本)》……浩瀚著述,让人叹服任继愈经年累月的求索跋涉;在季羡林的著作中,光是一部文革困境中译就的印度史诗《罗摩衍那》,9万余行的泣血文字足以让后人心灵震颤!
  “学问不问有用无用,只问精不精”,季羡林曾这样答问。“焚膏继晷,兀兀穷年”,他如此形容自己的苦苦求索、精益求精的漫长学术岁月。这盏孤灯,曾映照面壁苦修的达摩,相伴敦煌临摹的张大千,也照亮着一代代中国知识分子“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治学之路和修行之道;他们执掌的,是一代代中国知识分子对知识、对文化的信仰与忠诚!
  “任继愈把传统贤人的风范转化为新时代的知识分子情操,把传统道德的忠孝转化为对国家和人民的忠诚”;
  “季羡林是令人尊敬的国学大师,但他的贡献和意义远在其学问之上”;
  ……
  这种以使命和责任为发端、以严谨求实为阶梯的学术追求,决定了两位大师淡漠名利、甘于寂寞的品格和风格。在喧嚷浮嚣的世风中,两位年过九旬的大师愈加散发出陈酿的芬芳和人格的魅力,凸显出两位大师之于当今社会巨大的财富意义。
  “焚膏继晷,兀兀穷年”,今天,两盏燃烧了90多年的油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滴膏油,顽强燃烧到最后一息。让我们从大师手中接过这余热尚存的灯盏,注入新的热血和信仰,点燃起新的光焰,照亮我们的社会,照亮我们的心灵,照亮我们的未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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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老、季老,一路走好!

2009-07-11 15:13:44 稿件来源: 新华网江西频道

新闻热线:0791-3985088    赣江潮评特约评论员:尚志科




    梵吐火罗,空谷绝音。凤毛麟角,愈志安继?任老季老走好。

    惊闻季羡林、任继愈两位老先生同于7月11日今日仙逝,悲恸难抑。想两位同是孔子老乡的老爷子生平之寂静,估计也会为后生他们离去后的这般纪念很不适应。笔者虽读两为老先生的著作极为有限,然而还是写下对他们的琐碎记忆抒怀念之情。

    笔者历来对两位老先生极为敬仰。08年毕业来到北京时季老病情已重,清楚见季老极难,最急切之愿望是希冀能有缘见上任继愈老先生一面。谁知今日只能感慨,至少80年内最好不要得到与这两位国学大师谋面的机会。

    记得高中时就听闻,在北大校园,凡路途中遇到季羡林老先生的行人,无不下车、停步致礼。时人对季老的尊敬之情可见。季老与民国几乎同岁,年轻时在德国求学多年。大学时读到季老的求学记载,季老在所就读的哥廷根大学学的是梵文等极冷的课程,学生数量往往是最初的几十个到最后的季老一个。于是当初对这种一对一的求学方式无比羡慕,直到季老成为世上仅有的梵文、吐火罗文等语言大师,如今这些语言转眼成空谷绝音。看得最多的是季老的《牛棚杂忆》,季老说能站出来反思那段灾难的亲历者比例非常之少,而如今他已从站出来的行列中离我们而去。

    关于任老,记忆最深的是央视的《大家》栏目的特别节目。任老最多的忠告之一是,希望文革对于中国,就像人出水痘一样,出了就不会再出了,他数次告诫后人要铭记那段灾难。任老名继愈,意为继承韩愈为学之志,后继承贺麟老先生为中国哲学史贡献了毕生精力。其才华之盛曾被毛泽东赞誉为“凤毛麟角”。生命中的最后几年,任老常在国图开讲坛,尤记得他80岁高龄还常骑自行车独来往,如今斯人已去。

    笔者始终以为,两位尊者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不是他们可能成为绝世的学问,而是一如既往的兢兢业业的学风,以及博大胸怀和简朴等宝贵遗风。他们的生平著作尤其是季老的,应该会有数倍甚至十倍的增值。然而,也只能是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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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易独家评论:20世纪最后的学术精神湮灭

2009-07-11 16:00:20 来源: 网易




宋石男:四川大学学者,网易特约评论员。


提要:大师于风烛残年的矗立,虽不能挽救学术界侏儒林立的恶现状,但起码可以给人一点慰藉与希望。如今大师已逝,学棍、学阀、学混的嘴脸将越发清晰、主流,官僚精神彻底取代大学精神,独立自由的学术终被以吏为师的传统所亵渎。而这,才是大师逝去让我们最伤痛之处。

作者:宋石男

季羡林于今晨(7月11日)逝世,20世纪的学术余音从此不再绕梁。以私人眼光看,他的学问与人品都属于20世纪上半世纪。如今斯人已逝,那个时代最后的精气神也随之消散。


季羡林1911年出生于山东一贫穷家庭,1930年考入清华大学西文系,1935年赴德留学,次年修习梵文,从此踏上中印文化关系研究之路。1941年获哥廷根大学哲学博士学位。1945年东归,次年在北京大学创建东方语言文学系并任教授、系主任。建国后继续任教于北大,同时在多种部门、协会、机构中兼职。


他一生的学问兴趣颇广,其自述曰:“梵学、佛学、吐火罗文研究并举,中国文学、比较文学、文艺理论研究齐飞。”他懂12门以上的语言,其中吐火罗文据说今世已不足30人掌握。在精通语言的广度及深度上,整个20世纪,只有其师陈寅恪差堪比拟。


根据北京大学东方学系张光麟和令恪的研究,季羡林的学术成就大略有如下10个方面:(1)印度古代语言研究。其博士论文即以此为题;(2)佛教史研究。他是国内外为数很少的真正能运用原始佛典进行研究的学者,并把研究印度中世语言的变化规律和研究佛教历史结合起来。(3)吐火罗语研究。打破了“吐火罗文发现在中国,而研究在国外”的诡论;(4)中印文化交流史研究。如《中国纸和造纸法输人印度的时间和地点问题》、《中国蚕丝输入印度问题的初步研究》等论文,说明中印文化“互相学习,各有创新,交光互影,相互渗透”;(5)中外文化交流史研究。80年代主编《大唐西域记校注》、《大唐西域记今译》,并撰10万字的《校注前言》。1996年发表《糖史》;(6)翻译介绍印度文学作品及印度文学研究。如以10年心力译出印度古代史诗《罗摩衍那》;(7)比较文学研究;(8)东方文化研究。主编大型文化丛书《东方文化集成》,约500余种、800余册;(9)保存、整理祖国古代典籍。担任《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传世藏书》总编纂(关于《传世藏书》,业界颇多争议,季羡林也因此遭受质疑);(10)散文创作。


据此,说季羡林是一代通儒,并不过分。通儒属于20世纪上半世纪,在学科专业越来越细分乃至学术原子化的今日,再出现季羡林这样横跨如此多的领域的通儒,几乎已不可能。如果说钱锺书的逝去让带有大众性质的通儒成为天鹅绝唱,那么季羡林的逝去则让带有小众性质的通儒“广陵散从此绝矣”。而通儒的消亡,可能使学术视界日趋狭窄,进而导致学术萎缩、画地为牢。


学术上,作为通儒的季羡林终身保有20世纪上半世纪的精气神,人品上亦然。


在上世纪50年代的批判胡适中,他保持沉默;在随后对其师陈寅恪的批判中,他仍三缄其口。多年后他追忆往事,写道:“在四十年之后,想到我没有出卖我的良心,差堪自慰,能够对得起老师在天之灵”。此种风骨,为20世纪上半世纪所特有,更不易的是,季羡林没有让它为20世纪下半世纪掠夺。


现在看来,在21世纪,属于20世纪的季羡林的晚年,也许并不幸福,不论是与其子女的纠葛,还是骄纵校方人员的侵扰。令他同样不悦的,或许还有被当作国学图腾来膜拜。在季羡林的晚年,确然已成为一个国学图腾,能读懂他专业著作的人没有几个,津津乐道于他的语言能力及博学的人却摩肩接踵。某种意义上,他和晚年的巴金颇为相似,只是一个是国学图腾,另一个是文学图腾。


与很多老糊涂不一样,季羡林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被绑架成国学图腾的境况,并以温和的方式表达抗议。在晚年出版的《病榻杂记》中,他明确拒绝了“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这三项桂冠,他说:“三顶桂冠一摘,还了我一个自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面目,皆大欢喜。”正因为这份清醒,季羡林也未陷入“多寿则辱”的尴尬。


今日的人们,大多不懂学术也对之无兴趣,但至少保持了对学术的憧憬或尊重,虽然此种憧憬或尊重多数来自幻觉,毕竟也是一种进步。季羡林晚年得到的憧憬或尊重,或会令另一些大师的仰慕者心酸。陈寅恪1969年在痛苦中死于广州,“平生所学供埋骨,晚岁为诗欠砍头”;陈垣1971年6月饮恨以殁,死前一直处于软禁状态,尽管毛泽东曾公开赞誉他读书多,是国宝;吴宓1978年1月病逝于陕西老家,寂寞孤清,无人问津;顾颉刚1980年12月病逝,而他的学问,在大陆,还要等其逝后多年才有人研究……相较而言,季羡林的晚年待遇,远比这几位同为大师甚至更加重量级的学者而高。这是一种奇怪的讥刺,当我们拥有最有分量的大师时,却将之弃若鄙履;当我们不再拥有最重量级大师时,才对硕果仅存的学者不由分说地顶礼膜拜。


与季羡林同日病逝的,还有前国家图书馆馆长、历史学家任继愈。在我看来,这意味着属于20世纪的最后的学术精神湮灭。季羡林属于20世纪上半世纪,在那个“人类群星闪耀时”的年代,他也许不是最璀璨的明星,但在21世纪,却是逝去年代的学术精神的最后孤证。任继愈则属于20世纪下半世纪,在那群戴着意识形态镣铐跳舞的学者中间,他的平衡感拿捏得最到位,也是最接近大师的人之一。

他们的逝世,不但意味着属于20世纪的最后的大师离去,同时也让我们身处的这个学术萎缩的时代更加干枯冷寂。大师于风烛残年的矗立,虽不能挽救学术界侏儒林立的恶现状,但起码可以给人一点慰藉与希望。如今大师已逝,学棍、学阀、学混的嘴脸将越发清晰、主流,官僚精神彻底取代大学精神,独立自由的学术终被以吏为师的传统所亵渎。而这,才是大师逝去让我们最伤痛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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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一天失两位国学大师: 季羡林和任继愈病逝

  http://www.e23.cn 2009-7-11 人民网、新京报综合



  
  摘 要:著名国学大师季羡林于今晨八时五十分左右在北京301医院病逝。又讯,著名哲学家、宗教学家、历史学家,国家图书馆名誉馆长任继愈因病医治无效,于2009年7月11日4时30分在北京医院逝世,享年93岁。   

  舜网讯 据北京大学网站消息,7月11日上午9时,北京大学资深教授季羡林先生在北京301医院辞世,享年98岁。北京大学全体师生员工向季羡林先生的辞世表示深切的哀思和悼念。北京大学已成立治丧工作组,开展相关工作。

  季羡林之子季承:父亲早晨突发心脏病致昏迷

  新京报消息:记者从季羡林之子季承处获悉,2009年7月11日上午9时,北京大学资深教授、著名学者季羡林先生因突发心脏病在北京301医院辞世,享年98岁。北京大学已成立治丧工作组,开展相关工作。

  季承表示,“我每天都去看望父亲,他每次见到我都很高兴,脸上笑呵呵的。昨天我去看他的时候,他的状况还不错,还坐在床上写毛笔字。今天早上,他突发了心脏病,我很快赶到了医院,当时他已经昏迷,医生没有抢救过来。”季承还告诉本报记者,自己的姐姐已经过世,因此父亲去世的时候只有自己唯一一个亲人。记者从北大获悉,北京大学已成立治丧工作组,开展相关工作。

  季羡林的弟子钱文忠表示,自己一早已经得知此消息,对季老的去世非常意外,因为前两周的身体情况一直还比较良好,他也未能见到季羡林最后一面,所以心情非常难过和遗憾。 钱文忠还透露,季羡林最后两个月过得很幸福,因为儿子一直陪在他身边。

  记者从外研社获悉,《季羡林全集》正在出版之中,该社对季老去世表示十分意外和悲痛。

  著名哲学家、宗教学家、历史学家任继愈逝世

  新华社消息,著名哲学家、宗教学家、历史学家,国家图书馆名誉馆长任继愈因病医治无效,于2009年7月11日4时30分在北京医院逝世,享年93岁。

  任继愈先生1916年4月15日出生于山东省平原县。曾任北京大学教授,中国宗教学会会长,中国哲学史学会会长,中国无神论学会理事长,国家图书馆馆长,国际欧亚科学院院士,第四至八届全国人大代表。

  任继愈先生长期从事中国哲学、宗教学的教学和研究,学术成就卓越,影响深远。他筹建了中国第一所宗教研究机构,培养了几代中国哲学史和宗教学研究人才。任国家图书馆馆长以来,任继愈积极推进图书馆建设,为繁荣发展国家图书馆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

  为悼念任继愈先生,国家图书馆将于7月13日至7月15日期间在国家图书馆总馆南区学术报告厅设置灵堂,供社会各界人士吊唁。7月17日上午,将在北京八宝山殡仪馆东礼堂举行任继愈遗体告别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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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继愈季羡林相继辞世 让大师的智慧照亮未来

任继愈季羡林相继辞世 让大师的智慧照亮未来

中新网  2009年07月13日 09:52 来源:人民日报 








  任继愈、季羡林两位学术泰斗7月11日晨相继辞世——

  让大师的智慧照亮未来

  7月11日,一个哀恸的早晨。

  4时30分,北京医院,93岁的任继愈先生静静地合上了双眼;4个半小时后,在301医院,98岁的季羡林先生驾鹤西去。

  “风雨百年,铸造的是品格;大浪淘沙,沉淀的是真金。”两天来,在国家图书馆报告厅,在北京大学百年大讲堂,两位先师的灵前,浩瀚的花海、无言的泪水倾诉着人们的追思。在网上、在手机短信里,国人以自发的形式表达对逝者的哀悼。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半个多世纪前,臧克家曾以诗歌道破生命的真谛。今天,两位大儒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襟怀与器识,再次印证了生命的力量和价值。

  学问

  在将近一个世纪的生命征程中,偶或相遇,偶或偕行,在不同的轨道上,他们奋力“向前走,向前走”

  2005年4月14日,经本人再三请求,任继愈先生终于从担任了18年的中国国家图书馆馆长任上退下来,那天,正是他89岁生日的前一天。

  “仿佛一转瞬间,我竟活过了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年,又进入了耄耋的境界,要向期颐进军了。”8年前,季羡林在《九十述怀》中感慨:“我现在一方面眷恋人生,一方面又觉得我活得太久了,活得太累了,我也真想休息一下了。但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就像鲁迅笔下的那一位过客那样,我的任务就是向前走,向前走。”

  在将近一个世纪的生命征程中,偶或相遇,偶或偕行,在不同的轨道上,他们奋力“向前走,向前走”。

  “我身体很好,能吃饭,能工作,精神好,还能给国家做事”,季羡林乐呵呵地说。任继愈年轻时喜欢运动,晚年依然身体健朗、精神矍铄。然而,岁月不饶人,2005年,因长年俯首书海,任继愈患了严重的眼疾。几乎是同时,季羡林安装了心脏起搏器;2006 年,又做了左腿骨髓炎手术。

  但这都没有让他们“向前走”的速度有丝毫减慢。“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这种以使命和责任为发端、以严谨求实为阶梯的学术追求,决定了两位大师淡泊名利、甘于寂寞的品格和风格。在喧嚷浮嚣的世风中,两位年过九旬的大师愈加散发出陈酿的芬芳和人格的魅力。

  “以理想滋润生命,以生命护持理想。”作为哲学大师熊十力的弟子,任继愈坚信,学问的生命与理想来自浩浩汤汤的文化传统,“从熊先生和许多良师益友的身上,我懂得了应当走的路和如何去走。”

  “沙滩银闸忆旧游,挥斥古今负壮猷,履霜坚冰人未老,天风海浪自悠悠。”这首诗是任继愈与大学同窗胡绳共怀昔日往事的唱和之作,磅礴之气跃然纸上。几十年来,他始终如一地为少年时所负“壮猷”孜孜矻矻,不懈努力。

  “我现在目标是要活到150岁。因为中国国富了,民也强了,经济、科技都发达了,‘神五’、‘神六’也上天了,我要再多活几十年,活到150岁!”季羡林乐观地说。

  九旬以后,任继愈的眼疾愈发严重,医生嘱咐他为了保持目力,夜间不能看书和写字,但是他仍然将每天的时间花在读书和写作上,“现在正是政通人和的好时光,应该多做些事情,以此弥补在十年动乱失去的光阴。”他说。为此,他幽默地将自己的书房由“潜斋”改称“眼科病房”。

  正是因着这种勤奋,十年浩劫中被发落到学生宿舍看大门的间隙里,季羡林翻译出了闻名世界的印度史诗《罗摩衍那》。9万余椎心泣血的诗行,写下中国文化史浓重的一笔,树起中印文化交流史上的丰碑。正是因着这种勤奋,1983年,70多岁的季羡林从一本《弥勒会见记》残卷开始,以10年时间一个人完成了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吐火罗文研究,以中、英文写成专著,并把世界吐火罗文的研究提高了一个台阶。

  20世纪90年代,80多岁的季羡林的婶母、女儿、夫人、女婿相继离开了他。他变得更加沉默,他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中国蔗糖史》的研究和写作上。这是寂寞的10年,“在80岁到90岁这个10年内……颇有一些情节值得回忆,值得玩味。在长达两年的时间内,我每天跑一趟大图书馆,风雨无阻,寒暑无碍。燕园风光旖旎,四时景物不同。春天姹紫嫣红,夏天荷香盈塘,秋天红染霜叶,冬天六出蔽空。称之为人间仙境,也不为过。在这两年中,我几乎天天都在这样瑰丽的风光中行走,可是我都视而不见,甚至不视不见。未名湖的涟漪,博雅塔的倒影,被外人称为奇观的胜景,也未能逃过我的漠然、懵然、无动于衷。我心中想到的只是大图书馆中的盈室满架的图书,鼻子里闻到的只有那里的书香。”

  在不同的轨道上,他们心心相印;在相同的追求中,他们携手向前。乐观、顽强,一次次逼退苦难,一次次与病魔对峙,与20世纪的风风雨雨相比,他们强硬得就像海明威笔下的老渔翁。“生也有涯,学无止境”,在一幅法书作品中,任继愈写道,正是在这无涯的学海中,他首次提出“儒教是具有中国民族形式的宗教”,从而打破了国内外思想界认为“中国古代无宗教”的普遍观念。“学问不问有用无用,只问精不精”,季羡林曾这样答问。“焚膏继晷,兀兀穷年”,他如此形容自己的苦苦求索、精益求精的漫长学术岁月。正是在这精进的求索中,季羡林将人类文化分为四个体系:中国文化体系,印度文化体系,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体系,自古希腊、罗马至今的欧美文化体系,而前三者共同组成东方文化体系,后一者为西方文化体系。

  爱国

  以学问报效祖国是两位大儒不约而同的人生目标,这是他们勤勉治学、勤谨做人的动力所在

  “道之将废也,文不在兹乎?”任继愈曾以此句总结20世纪中西文化接触之后,中国有识之士对社会变革与国家命运的深刻反省。

  “春秋战国在中国历史上曾被认为是个大变革,它与‘五四’以后的变革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任继愈说,“西方侵略国家挟其船坚炮利的余威,给中国的经济生活以破坏,连带引起社会生活、政治生活以至家庭生活的变革。”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在两位大儒的履历中,有着太多的不同,又有着数不清的相似,以学问报效祖国则是他们不约而同的人生目标,这是他们勤勉治学、勤谨做人的动力所在。“无论是作为一个普通公民,还是作为一名学者,第一位的是要爱国。”这句话是任继愈的“口头禅”。“平生爱国,不甘后人,即使把我烧成灰,我也是爱国的!”这是缠绵病榻的季羡林的铮铮话语。

  1991年,季羡林曾写过一篇《八十述怀》。在这篇文章里,他深情地“回头看”——“在灰蒙蒙的一团中,清晰地看到了一条路,路极长,是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这条路的顶端是在清平县的官庄。我看到了一片灰黄的土房,中间闪着苇塘里的水光,还有我大奶奶和母亲的面影。这条路延伸出来,我看到了泉城的大明湖。这条路又延伸出去,我看到了水木清华,接着又看到德国小城哥廷根斑斓的秋色,上面飘动着我那母亲似的女房东和祖父似的老教授的面影。路陡然又从万里之外折回到神州大地,我看到了红楼,看到了燕园的湖光塔影。令人泄气而且大煞风景的是,我竟又看到了牛棚的牢头禁子那一副牛头马面似的狞恶的面孔。再看下去,路就缩住了,一直缩到我的脚下。”

  20世纪初叶,齐鲁大地的共同成长背景,为季羡林和任继愈生命最初历程剪出相似的轮廓。1911年8 月6日,季羡林出生于山东西部最穷的临清县中最穷的村,而他家又是全村最穷的人家。1916年4月15日,任继愈出生于山东平原一个小康之家。那时正值中华民族最危难的时刻,洋务运动、戊戌变法、百日维新……知识分子在沧桑时代背景下试图寻找中华民族命运的最新答案。从识字到上小学,任继愈换过很多地方。 “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来,眼前没有红,没有绿,是一片灰黄。”季羡林说。

  1930年,季羡林同时考中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他选择了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专业是德文。1934 年,中学毕业的任继愈也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北京大学哲学系,师从汤用彤、熊十力、贺麟、钱穆诸教授。两所大学爱国、进步、民主、科学的治学传统和勤奋、严谨、求实、创新的学术风气,为他们的学术道路夯下坚实的基础。1935年,季羡林以交换研究生的身份到德国留学,开始学习他所热爱的梵文、佛学、印度学。“我要走的路终于找到了,”他在当时的日记中写道,“中国文化受印度文化的影响太大了。我要对中印文化关系彻底研究一下,或能有所发明。”而随着北大南迁的任继愈,则在风餐露宿的迁徙中,“有机会看到了中国农村的贫困和败落,竭力地思考将自身的人生归宿如何与眼前的农村现实发生关系”。“人生的归宿,最后的真理,如何与当前广大贫困的农民和破败的农村发生联系?”“七七”卢沟桥事变后,面对破碎的山河,年轻的任继愈如此自问。

  求学背景不同,人生轨迹不约而同地相合。新中国成立之际,两位年轻学子便投身到塑造中华民族思想的大业中。1942年,任继愈到北京大学哲学系任教。1945年10月,季羡林经瑞士东归,1946年到北京大学创办东方语言文学系。

  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杨慧林说,“他们像是不知疲倦的导读者,以自己对祖国的思考、对民族的期待、对生命的真诚,在一个世纪的漫长征程中,引领人们打开了中国文化通向世界的大门。”

  修身

  他们学贯中西、享誉中外、德高望重,却始终保持着宽厚、谦卑、平和的秉性

  “人生的目标是什么?”曾有学生问任继愈。他沉思良久,缓缓答道:“只讲自己弄明白了的话。”古人云: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任先生在80岁时,却特地请人治了一枚印章,只六个字:“不敢从心所欲”。

  6年前,季羡林住进北京301医院。6年多的时间里,季羡林经历了心肌衰竭、左腿骨髓炎、心脏病的考验。正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他写下了20多万字的《病榻杂记》。在这部书中,96岁高龄的季羡林先生第一次阐明了他对这些年外界“加”在自己头上的“国学大师”、“学界(术)泰斗”、“国宝”这三顶桂冠的看法——请人们把“头顶上的这三顶桂冠摘下来”。

  “不敢从心所欲”,不是虚伪;“三辞桂冠”,不是作秀。这是任继愈、季羡林自谦和清醒的体现。勤勉治学半个多世纪,学贯中西,融会古今,德高望重,任继愈与季羡林堪称名副其实的学术巨擘、国学大师,却都对自己有着谦逊的评价。

  “真正的大师是王国维、陈寅恪、吴宓,我算什么大师?我生得晚,不能望大师们的项背,不过是个杂家,一个杂牌军而已,不过生得晚些,活的时间长些罢了。我写的那些东西,除了部分在学术上有一定分量,小品、散文不过是小儿科,哪里称得上什么‘家’?” 季羡林说。在“大师”汹涌的年代,这种清晰的自省弥足珍贵。

  “一辈子不做挂名主编”,这9个字是任继愈的“任上宣言”。1987年,任继愈任国家图书馆馆长。在卷帙浩繁的学术长河中,他认定了古籍整理这项远离名利的苦差事。对于古籍文献整理,他有着自己的原则。从做选题、写提纲到审读点校,他总是亲力亲为,从不做“挂名主编”。107卷中国汉文佛教资料汇编《中华大藏经》花费了他10余年的宝贵光阴,倾注了他的大量心血。煌煌7亿多字的古籍文献资料汇编《中华大典》,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跨世纪出版工程,任先生是编纂委员会主任委员,工作也已进行了10年。据他的学生、上海师范大学教授李申说,任先生把大部分精力投入了这项大典的编纂,有的人主编书只是挂个名,任先生却很认真,很多事都要自己负责、费心费力。

  朴素的真理从朴素的生活开始,朴素的追求也一定会到达朴素的目标。北大的学子都知道,朴素的季先生常年一身旧中山装,一双布鞋,数十年如一日。因为这身打扮,他常常被误以为是学校的校工。一次,一位新入学的大学生把他当作校工,请他照看行李,他慨然答应,等到开学典礼上季羡林登台讲话,那位大学生才如梦初醒。

  “我做人的标准是朴实、真实,一个人不要天天耍花腔,也不要一天愁衣服少了,一天愁好东西吃得太少了,我不要一个人这样子,人活的目的,不是为了吃饭、穿衣,一个人为了吃饭穿衣而活着,这个人格儿不高。”一生信奉朴素、对自己过于苛刻的季羡林,对于别人却从不吝啬。2003年末,在301医院住院的季羡林把爬格子所得的15万美元稿酬捐给了母校清华大学。在此之前,他把自己的图书、手稿以及所收藏的宋代名人绘画等个人收藏品捐给了北京大学。“摆在国家手里最放心。”

  季羡林说过,自己喜欢的人是这样的:质朴,淳厚,诚恳,平易;骨头硬,心肠软;怀真情,讲真话;不阿谀奉承,不背后议论;不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无哗众取宠之意,有实事求是之心;不是丝毫不考虑个人利益,而是多为别人考虑;关键是一个“真”字,是性情中人。

  “季羡林先生和任继愈先生深受大家热爱的原因在于,他们在道德品格上同样融合了中外知识分子的优秀传统。”古典文学家、北京语言大学副校长韩经太说。中国传统士大夫的仁爱和恕道,强烈的忧患意识和责任感,坚毅的气节和情操;西方人文主义知识分子的自由独立精神,尊重个性和人格平等观念,开放创新的意识;这些优秀传统都凝聚融化在他们身上。韩经太说:“所以,他们能够做大学问,成大事业,有大贡献,他们是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的旗帜和榜样。”

  本报记者 李 舫

  视觉设计:宋 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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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任继愈同日辞世 他们的走带走了一个时代

中新网  2009年07月13日 11:14 来源:北京日报






季羡林和他的爱猫(1997年10月10日摄)。  新华社记者 唐师曾摄






任继愈爱国心相伴悠悠学术路




  他们的走带走了一个时代

  7月11日,当代中国两位学界泰斗季羡林、任继愈同日辞世。人们通过各种媒体表达了深切的哀悼,更传达出对两位老人的无限追慕。


  季羡林一代大家纯真本色

  本报记者 路艳霞 实习生 王砚文

  昨天上午11时45分,北京大学百周年纪念讲堂的纪念大厅中,为季羡林先生连夜搭建的灵堂向公众开放。灵堂布置得十分朴素,巨大的黑色幕布上写着“沉痛悼念季羡林先生”,幕布正中是季羡林的遗像,照片上的他身穿蓝色中山装,在春柳吹拂下笑容慈祥。

  耄耋之年完成最艰巨的两部书

  98岁的季羡林辞世后,各种媒体的纪念文字、纪念照片铺天盖地,这让北京大学教授陈平原感慨良多,“ 这十余年来,一代大家钱鍾书、钟敬文、启功、林庚、王元化、任继愈、季羡林相继辞世,对学界来说,这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陈平原说,这些大家大都是上世纪30年代进入大学,或者有在国外留学的经历,他们的学问学贯中西,不像现在只是狭窄的追求;他们都是厚积薄发,不像现在急着出成果。

  季羡林对学问始终孜孜以求,他在其自传中曾说到,平生最长最艰巨的两部书都是在耄耋之年完成的,一部是长达80万字的《糖史》,一部是长达数十万字的吐火罗文《弥勒会见记剧本》的译释。季羡林的学生、北京大学东方学研究院教授王邦维说:“举凡与中国传统文化相关的学问都纳入到他研究的范畴:从佛典语言到佛教史、印度史,从中国文化与东方文化到比较文学与民间文学,从唐史、梵文的翻译到散文、序跋以及其他文学作品的创作,他无一不精深涉猎。”

  季羡林的学生、著名学者葛维钧对恩师治学之严谨至今记忆犹新。“他对我最大的影响也是在治学的精神和态度上。他写《糖史》的时候,已经八十多岁了,但他仍然不管严寒酷暑每天都到图书馆查阅资料,经常是看了半天,一个有用的资料都没有,只能怅然若失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不过,有时候发现了新的线索,又兴高采烈起来,他的喜怒哀乐通常都是跟做学问联系在一起的。”

  北大中文系教授陆俭明早在1983年季羡林任中国语言协会会长时,就因担任秘书长与之结识。“他的生活很规律也很特别,每天晚上9点书房灯就灭了,凌晨3点灯又亮了,然后一直工作到早上8点,中途任何人都不能打扰,非常勤奋。”他用“一丝不苟”来形容季老治学的严谨,“每次写东西,季老总是要反复推敲、思考,写了初稿以后会不断地修改。他还有一个随身的小本,有什么东西就赶快记在本子上,很多散文就是这么来的。”

  辞世前还在酝酿“大国学”

  昨天下午4时30分,季老的“关门弟子”钱文忠到达灵堂,他快步走入大厅,对着遗像跪倒,连着九叩首。前天,钱文忠在其博客中说:“我原本应该在《百家讲坛》开始录制‘弟子规’,但是恩师的突然辞世,使我实在没有办法录制,只能向听众,特别是远道而来的北川同学表示歉意。”

  钱文忠说,最近几个月来,季羡林独子季承一直照顾陪伴他,老人家心情非常愉快,胃口很好,仍然酷爱吃胡萝卜羊肉饺子。7月10日下午,季羡林还用毛笔题写了“臧克家故居”、“弘扬国学,世界和谐”,还为汶川广济学校题写了“抗震救灾,发扬中国优秀传统 ”。但是11日早上,老人觉得眼皮无力,感觉不好,301医院的医务人员进行了1个小时的全力抢救,最终回天无力。

  据钱文忠介绍,作为一名学者,季羡林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他近来正在酝酿提出“大国学”的概念,他认为,“大国学”应该包括56个民族的文化财富,还应包括历代中国人向世界学习的文化成果。不仅如此,他还高度关注民间办学,他授权一家著名的民办大学筹备了“大国学研究院”,并且建议民办大学也要办人文通识教育中心,该校原本决定在8月份揭牌。

  幽默快乐始终感染身边人

  中国书店出版社编辑室主任刘晓晖管季羡林叫“长寿眉毛老爷爷”,每次去301医院看望,她一叫“长寿眉毛老爷爷”,季羡林总会面带羞涩的微笑,捋一下眉毛,童真的表情让刘晓晖回想起来又温暖,又难过。“没想到季老的《季羡林说国学》重印稿费还没来得及交给他,他就走了。”

  从2006年下半年开始,刘晓晖前后编辑了季羡林的6本书:《季羡林说国学》《季羡林说和谐人生》《季羡林说自己》《季羡林说写作》《季羡林:读书有用》《季羡林禅心佛语》。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和季羡林有不少交往。

  季羡林住在301医院已有好几年,别看老人家蔫蔫的,他突然冒出的幽默不知令多少人快乐不已。 2007年是季羡林本命年,季羡林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老人家笑称:“这叫红男绿女。”原来,一旁的秘书穿的是绿色衣服。他还说,还要再过个本命年,活到 108岁。还是那一年,刘晓晖和同事一同给季老送荣誉证书,拍照环节结束后,老人家突然蹦出一句:“我表演完毕。”老人家曾谈起过因为经济原因,上世纪 50年代与宋版《资治通鉴》失之交臂的往事,谈毕,他竟然一拍大腿:“我当时就应该当了裤子,把它买下来。”

  季羡林叫刘晓晖“小友”,成为忘年交主要是因为两人有关于小猫的共同话题。季羡林说:“我家里有四五只猫,它们在稿子上撒尿我从不打它们。”“小友”说:“我的小猫会开冰箱,上厕所,它10岁了,但现在没了。”老人家一听这话,就像小孩子一样赶紧把嘴闭紧了,从此再也不提猫了。但是,他对小动物的爱却一直持续着,病房里的毛绒小猫、小鸡、小猴子一直陪伴他走完最后一程。

  新华社记者唐师曾不知给季羡林拍过多少照片,“他连吃饭都让我拍,从不拿我当外人。”在他看来,“像季老这样智慧的人不多,他始终不给别人难堪。别人请他题字,他从来是微笑着,从来是来者不拒,实际上,他更多是在考验身边的每个人。”

  任继愈爱国心相伴悠悠学术路

  本报记者 李洋

  7月11日凌晨4时30分,我国著名哲学家、宗教学家、历史学家、国家图书馆名誉馆长任继愈先生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医院逝世,享年93岁。

  任继愈为人低调,尽管其学术成果对当代中国具有深远影响,却坚持不出自己的全集,也拒绝学生们为他出纪念文集,对身后事更是交待一切从简;他直到今年2月仍每周一和周四到国家图书馆上班。

  如今,任继愈离去,他的诸多事迹才通过朋友和晚辈们的讲述,呈现在公众面前。

  建立宗教学会和无神论学会

  在任继愈担任过的诸多职务中,有两个身份看起来是完全对立的。一个是中国宗教学会会长,一个是中国无神论学会理事长。而且,两个学会都是他亲手建立的。我国佛教史专家杜继文从上世纪60年代就与任继愈交往,杜继文介绍,任继愈创办的这两个学会恰恰代表了他在学术上的两个重要贡献。

  “他最大的学术贡献是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和辩证法来研究中国哲学史,并开辟了用马克思主义视野观察宗教问题的先河。”杜继文总结。而且就在国际学术界普遍认为“中国无宗教”时,任继愈提出中国的儒教就是宗教,而教主就是孔子。这一理论的提出,是认识把握中国传统文化的重大基础性贡献。这些研究涉及到提高民族素质的重大问题,对当代中国和日本等国家都产生了不可估量的深远影响。

  杜继文回忆,任继愈曾说过“社会主义不仅要脱贫,还要脱愚”;还说过“什么叫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践相结合,就是同中国爱国主义相结合”。在任继愈一生为学中,他正是将这种爱国情怀,这种对国家前途的忧思深深融入到学术研究中,这在中国现当代学者中,并非人人都能做到。

  爱国爱事业不爱金钱

  任继愈的门生、北京大学图书馆系教授白化文说,在自己众多的老师中,任先生有一大特点别人并不具备。 “他实际上指挥组织了很多国家级国学研究项目,比如《中华大藏经(汉文部分)》、《中华大典》等。”有一天,白化文接到老师的电话,说《中华大典》的民俗典要交给自己编。“我那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还有糖尿病、高血压等,就说我哪能成啊。结果,说了半天,他最后撂下四个字:就是你了。我哪敢不接啊。”接下来的日子里,白化文深切感受到,任继愈从来不当挂名的主编。“其他卷的主要负责人也都是他挑选的,编纂中的原则、方向等重大问题他都亲自定夺,重要稿件都要过目。”

  同样感受到任继愈如此认真的,还有杜继文。他记得,为了劝说自己参与编纂《中华大藏经(续编)》,91岁高龄的任继愈还在大冬天里,一级一级台阶爬了5层楼,找到自己家里来劝说。而且,在五六个人组成的编委会中,任继愈拿的工资仅仅是自己的一半左右。“他组织大家编辑这些大工程,从来不想钱的问题,有时候晚辈们觉得他有点儿‘愚’。他爱事业、爱国家,却不爱金钱。”就在今年,任继愈已经住院后,还趁身体稍微好转出院时,直奔有关国家领导人家中,商议这部书的编纂问题。

  不出全集的大师

  如今,任继愈去世,人们却发现,和他交往的漫长岁月中,老先生从没有拉着别人为自己事忙活过。正如他的老师熊十力评价的:“诚信不欺,有古人风。”

  国家图书馆副馆长张志清对任继愈先生的九十大寿印象颇深。“那天大家都在馆里开会,馆办的工作人员说今天是任老的生日,大家就准备给他过生日,但他坚决反对,劝了半天,最后还是全体鼓掌,就算把生日庆贺了。”

  其实,任继愈的八十大寿、七十大寿等也都没有专门庆祝过。他的助理李劲回忆:“他曾经对子女说,不过生日是因为在这样的时候人们都会说些违心的话,比如 ‘长命百岁’,没有必要。”他的学生们也曾想借他过生日之机,编辑一些纪念文集送给他,也被他婉言谢绝。

  李劲说,老先生也不愿意出版自己的全集。“他觉得一个人不可能写的所有东西都是有水平的,全集里一般都是有水分的,那还是不要出好。”

  任继愈早年著作《中国哲学史》曾影响一代中国青年,文艺评论家谢玺璋就是其中之一。前年,谢玺璋在担任同心出版社常务副总编时曾提出要再版这本书,任继愈便专门和他谈话:“这本书不适于现在出,因为里面的很多观点现在需要修订,但我自己没有时间,这个事情必须我自己负责,不能让学生来做。”谢玺璋又提出给老先生出版一本随笔集,也被谢绝了。“他说这样的书太多了,不好。”正是这些点点滴滴的事情,让晚辈们感慨,如此低调在当今学术界已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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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任二老的周围活跃着一群“文化啃老族”

中新网  2009年07月13日 16:10 来源:羊城晚报

 

  7月11日,同一天有两位著名老人逝世,而且都是学术界的大师,各大媒体顿时忙碌起来了,纷纷出纪念专版。京城某报的做法似乎有些欠妥,同一期报纸给了季羡林先生整整4个版面,给任继愈先生的却不到半个版面;仿佛两个葬礼,一个热闹非凡,一个冷落寂寥。不知道制定这种标准的依据是什么,学术成就?公众影响力?领导和大众的眼色?好在任继愈先生本来就是一个比较低调的人,想必不在乎大众媒体的行政思维和势利眼。在此,我要对两位逝去的学界前辈表示同等深切的哀悼!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有的文化传统特别重视年轻人,有的文化传统特别重视老年人,中国文化传统属于后者,历史原因在此不作深究。年轻人爱冒险,勇敢,但也容易犯错误,还咄咄逼人。相反,老年人稳重,阅历深,经验丰富,但往往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还容易变得油滑。人老了,经历了命运的折磨和考验,什么事情都看透了,你们愿意怎样利用我就怎样利用吧,要我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要我题什么字就题什么字吧;而且也不怎么挑剔,只要愿意往自己身上蹭的,不管官员,商人,还是投机文人,来者不拒。这是老年人的宽厚之处,也正是他的缺点;特别可怕的是,他们奋斗一生得到的权威,常常被五花八门的权势所利用。其实,他们也年轻过、冲动过、尖锐过、勇敢过,但人们对此并不在乎,仿佛他们没有年轻过,一出生就是老人似的。人们喜欢的就是他们老了的时候的样子,慈祥、宽容、笑眯眯的,阿弥陀佛,没有什么攻击性,一些人还容易从他们那里得到夸奖。

  可见,“青年文化”劣势明显,“老年文化”广受欢迎,久而久之,自然就形成了一个“文化啃老族”。这些人自己不思进取,不学无术,坐吃山空,打算靠挥霍老年人的那点文化积蓄混一辈子。只要发现一位有些成就、有些声望、有些慈祥的文化老人,大批的商人、文人、官人一窝蜂地扑上去,“啃”将起来,也不管他们的身体怎么样,有时候甚至用一些比较反常的手段延长他们的生命,以便“啃”得更久一些。这种文化上的“ 啃老族”与经济上的“啃老族”逻辑上是相似的。因此,仔细想想,老人们能够安静地离开这浊世,也不是一件坏事。

  为了防止“文化啃老族”势态的蔓延,最好的办法就是,老年人自己永葆革命的青春。永葆青春的办法就是保持青年人的本色,我指的不是整容,而是性格勇敢起来,敢作敢为,坚持自己的原则和立场,不要为慈祥而慈祥,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给“文化啃老族”一点颜色瞧瞧!我们可以设想一下:丰富的阅历、人生的经验、文化的积累、满头的银发,再加上青春的本色,年轻的脾气,那将是怎样一种风景!

  □马 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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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任继愈双星陨落震动学界 谁来继承衣钵?

中新网  2009年07月13日09:40  来源:南方日报 .2009年07月13日 / 第276期


  

  季羡林、任继愈二老同日驾鹤西去,震动中国文史学界。学术界将季、任两位先生视为衔接传统人文教学内容与现代教学方式的“特殊桥梁”。同时,两位老人身后还留下了一些学术观点和问题,供后辈再探讨……

  著名学者季羡林先生11日上午在北京病逝,他生前工作和生活过的北京大学当天连夜布置灵堂。昨日11时40分开始,季羡林追思会在北大百年讲堂举行。

       社会各界人士冒着高温来到北大吊唁季老。灵堂外,吊唁的队伍排出上百米,达数千人。灵堂布置得非常朴素,黑布背景上只有一张季老的照片,照片上方写着:沉痛悼念季羡林先生。


  儿子季承带着家人来告别

  北大校长周其凤和其他一些教职工率先向季老鞠躬哀悼,然后低调地离开现场。随后,季老的一位学生特意为他带来两朵他生前最爱的白莲,放在花圈旁边。吊唁活动将一直持续到17日。

  季老的儿子季承带着家人为父亲遗像献上了花篮,向遗像三鞠躬。季承的妻子对3岁多的儿子说:“给爷爷磕个头吧,和他告个别。”年幼的孩子尚不知世事,天真无邪地望着照片中的爷爷。

  季老早年为求学与妻子、孩子聚少离多,晚年又因种种原因与季承多年不见。直到季老去世前的几个月,父子才重聚。老人生命中的最后时光过得很幸福,因为儿子一直陪在他身边,可爱的小孙子更是让他尽享天伦之乐。

  “他最了不起的是永远说真话”

  “季先生一生坎坷,虽然他生前得到了很多、很高的荣誉,但他得到的爱太少了,希望他在天堂得到爱。”北大东语系教授张光璘感慨道。张教授是季羡林的学生,跟随季先生20多年。他说:“季先生是当代了不起的知识分子,他最了不起的一点就是永远说真话。”

  在灵堂开放之前,很多季老的故知好友就已经来到了百年讲堂。82岁的贺剑城是北大教授、原东语系党总支书记。贺剑城和季羡林先生是10多年的同事,是季先生的下属,还是季先生的入党介绍人。贺剑城教授说,季老曾劝他们心境要平和。他分析,季老能够长寿,除了爱吃花生米和爱散步之外,是因为他精神上有寄托有瘾,这个“瘾”就是搞学问。


  送上季老最喜欢的白莲

  吊唁的人群中,许多人从没见过季先生,但先生的人品、治学令他们敬仰。

  在安静肃穆的灵堂中,一名中年男子突然在季老的照片前跪下,磕了6个响头并吟了一首悼念的小诗:“举世闻名学问深,毕生研究东语文。太平洋水千万里,不及季老教我恩。”当时,不少人对他的行为表示疑惑。

  后来他告诉记者,他的父亲张劲草曾是季老的助教。当年他们全家去河北平山解放区参加革命,还是季老给的路费。他85岁的父亲现在在上海,听说季老过世的消息非常悲痛,但是因为身体有病,不能赶过来,于是让他到季老的灵堂来磕头。

  一位叫李英的老先生在鞠躬之后,为季老献上了两朵白莲。他说自己曾是季老的学生,那个时候季老当系主任。他知道季老生前非常喜欢白莲,早上特别准备了两朵白莲献给他。

  本报特派记者陈祥蕉


  发自北京

  ■身后

  双星陨落,谁来继承衣钵?

  据新华社电11日,季羡林、任继愈二老同日驾鹤西去,震动中国文史学界。哀痛之余,几代文史学人深思大师留给后人的一些“问号”———比如人文研究成果和精神财富如何及时梳理,又比如人文学科与人文精神传承面临哪些困惑和挑战。

  学术界将季、任两位先生视为衔接传统人文教学内容与现代教学方式的“特殊桥梁”。与此同时,两位老人身后还留下了一些学术观点和问题,供后辈再探讨,比如对国学前途和命运的预测等。如何继承大师的遗产?有人担忧,人文学科的精髓是否将出现“人亡艺绝”的局面。

  季羡林的弟子钱文忠曾撰文指出,社会上出现过的“季羡林热”,从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现阶段学术界人文精神的一种“苍白无力”。上世纪90年代中叶,而立之年的钱文忠就参与了国家文科基础学科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基地在复旦大学的授课,传授季先生的学术思想和精神。最初几届“文基班”学生,如今已有一部分成为活跃在中外学术领域的年轻力量。

  任继愈先生晚年致力于整理古籍,老人凡事亲力亲为、淡泊名利。点点滴滴令其弟子、上海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李申难以忘怀。在平凡的教学岗位上,李申也试图将任先生的精神传给下一代。

  中国哲学史学会副会长、上师大哲学系教授陈卫平介绍说,目前李申教授每年招收1名博士生,并有若干名硕士生在读。任继愈先生提倡“无神论”等观念,也通过学校举办的研讨会等得到关注和传承。

  但面对近年来时起时伏的新一波“国学热”、“大师热”,文史学者提醒:对于“国学”究竟是什么,“大师”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从二老身上到底传承什么,仍有待深入思考。陈祥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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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远去:一个社会内心的焦虑与纠结

中新网  2009年07月14日 07:53 来源:中国青年报 





  大师远去:一个社会内心的焦虑与纠结

  一位98岁的老人去世了,在连续3天里,似乎没有比这更重要的新闻了。

  至少从国内几大商业门户网站上看是这样。自从7月11日以来,这些网站就把这消息放在最显著的头条位置。超过了乌鲁木齐的局势、上海的倒楼事件以及各种政策法规的出台等等。各家报纸也都辟出若干版面,来登载大师季羡林生前的音容笑貌。

  众多中央领导人纷纷转达深切的哀悼。而灵堂外,前来吊唁的民众排出了蜿蜒的百米长队,尽管他们中的许多人从未见过这位老人,也未与他有过接触。还有不少人,通过媒体或博客,翻检出他们从老人那里得来的签名、题字或与老人的合影,追忆与他的哪怕仅仅一面之缘。

  其实,正如他的弟子所承认,人们大多对这位老人冷僻的学术领域根本没有真正的体认,但这并不妨碍媒体在老人身后掀起一场“解读大师”的热潮。他的成长经历、治学之道、学术成果、生平爱好,甚至他的异国恋情,都以通俗的方式一一罗列。与文化界沾边或不沾边的人士,也都在这个悲伤时刻来述说自己对于大师的理解。

  对于这位老人的离去,这个被公认为大师稀缺的社会,从上至下给了他一场郑重其事、无比隆重的送别仪式。尽管这样一种说法未必经得起推敲,但许多人仍倾向于认为,季羡林是“最后的大师”,中国“从此再没有大师”。

  这是一场持续着的凋零过程。仅这个7月,除了季羡林的辞世,93岁的知名哲学家、国家图书馆前馆长任继愈也在11日永远地离开。12日,当人们还沉浸在两位大家辞世带来的震动中,八宝山的礼堂里,已经开始举行另一位95岁老人的追悼仪式,那是有着中国话剧界“活化石”之称的欧阳山尊。

  “季羡林带着老知识分子的背影远去”、“代表一个时代的结束”……媒体上这样的表述传达出某种怅然和悲凉。许多人向来将季羡林和任继愈这样的老先生,看作中国文脉为数不多的传承与接续者。学者谢志浩更将季羡林视作“中国百年学术地图第三代学者的重镇”。

  在上个世纪的文化和学术谱系中,当这位出生于清末的农家子弟1930年入读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时,传授学业的是吴宓、叶公超等大家。虽然国学院四导师中王国维其时已然自沉,梁启超也已辞世,但人文传统依旧丰沛。正是在陈寅恪的课堂上,这位年轻人喜欢上了梵文,为自己一生的学术道路找寻到了最初的方向。几年以后,同样来自山东的小康人家子弟任继愈,乱世之中在西南联大用心攻读中国佛教史和哲学史,为他传道授业的是汤用彤和贺麟。

  如今,当两位老人的履历再次被翻检时,人们从中依稀瞥见一个大师辈出的黄金年代。

  这一年代,在几经政治和社会动荡之后,渐渐离我们远去。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人们在燕园里还能看到那些留存下来的、可被尊称为“先生”的大家。一位当年的学生回忆老先生们校园漫步的景象:“王力先生戴着厚厚的像啤酒瓶底的眼镜,睿智的脑门油亮亮地走在路上,笑眯眯的;宗白华先生是一个长的小小的老头儿,身材不高,走路很慢,似乎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季先生的样子,则是骑着一辆自行车,车骑得飞快,个子高,人瘦,风风火火的。”

  在冯友兰、朱光潜、王力、陈岱孙等人面前,季羡林自居“晚辈”。学者钱文忠曾目睹这位老人年近80岁时去给这几位老先生拜年的情景,据说他每到一家,都是“身板笔直,坐在旧沙发的角上,恭恭敬敬地贺年”。

  尽管季羡林生前不止一次说过:“真正的大师是王国维、陈寅恪、吴宓,我算什么大师?我生得晚,不能望大师们的项背,不过是个杂家,一个杂牌军而已。”但在他身后,许多人还是毫不犹豫照旧冠之以“国学大师”的名号。

  也许这样一种说法某种程度上解释了这一社会心态:“如果季先生都不算大师,那么我们还有大师吗?”

  “大师”身上种种珍稀的品质又一次为人们津津乐道。弟子晚辈们追述两位大家如何勤勉为学,干净做人。

  这些追述让人们看到了这样的景象:推开朗润园一间公寓的木门进去,季羡林正埋坐在一人多高的资料堆中做学问。据说,他在80多岁时开始撰写《糖史》,“不管严寒酷暑每天都到图书馆查阅资料,经常是看了半天,一个有用的资料都没有,只能怅然若失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人们也知道了,任继愈以耄耋之年,在视力也只有约0.1的情况下,每天凌晨4点起床,从事《中华大藏经》和《中华大典》的编纂工作。在最后的日子里,躺在病床上,神志不太清楚了,“还是不断在谈工作,说《大藏经》的事情”。

  “他们做学问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这就是他们生活本身。”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谢冕说,“在这个喧嚣、热闹、浮躁的周围世界里,他们的离去使我感到很悲凉。”

  这个7月已然充斥着这种浮躁和喧嚣。中国人民大学、郑州大学和广州体院的校园里,传出了有教授甚至校长学术不端的消息。中国科协也发布了调查报告,称近半数科技人员认为当前学术不端行为是普遍现象,过半数科技工作者表示确切知道自己周围的研究者有过至少一种学术不端行为,而相当比例的科技工作者对此持宽容态度。

  这些消息就混杂在两位老人辞世的报道、评论和哀思之中。一则评论说:“当我们面对着经济利益、学术不端、甚至是学术交易的诱惑之时,对大师的追忆能否在每个知识分子的内心产生某种共鸣。”

  不过,这些纷扰已经与两位老人没有关系了。他们匆匆地走了。季羡林先生没有来得及留下遗言,而任继愈先生,生前则交待过,不出全集、不过生日、过世后不进行很隆重的告别仪式。

  只是他们的离去,注定要又一次触痛社会的神经。正如有评论者所言,这些蜂拥在媒体上的种种声音,无非是在大师远去的时代,一个社会内心的焦虑与纠结。

  本报记者 包丽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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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任继愈季羡林:任老"三不主义" 季老如慈父

中新网  2009年07月14日 08:19 来源:央视《新闻会客厅》




  【追忆任继愈—专访国家图书馆馆长詹福瑞】

  张羽:观众朋友您好,欢迎您收看今天的《新闻会客厅》。我们今天的节目要特别送别两位老人,纪念两位刚刚离去的老人,这两位老人用他们一生的言行教给人们如何作学问,如何做人,这两位老人是在7月11号同一天去世的,他们的离去被人们誉为是中国人文学术界的一场地震。两位老人有很多共同之处,他们都是山东人,年龄相仿,都在北大工作过,学问上都是学贯中西,享誉中外,人品上都是德高望重,让人高山仰止,这两位老人就是著名学者季羡林先生,还有任继愈先生。今天我们将请进两位嘉宾来聊一聊两位老人的人品和学问,我们首先请进的是国家图书馆的馆长詹福瑞,来聊一聊任继愈老先生的做人和作学问,欢迎您詹馆长,欢迎您张教授。

  短片:今天,同北京大学一样,国家图书馆也充满了哀伤,国家图书馆南区学术报告厅,著名哲学家、宗教学家、国家图书馆名誉馆长任继愈先生的灵堂,就设在这里,接受公众吊唁。也是在7月11日,季羡林老先生离开前四小时,国学大师任继愈老先生,在北京医院病逝,享年93岁。

  任继愈,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1964年,任继愈主持筹建了国家第一个宗教研究机构——中国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任所长。并开始招收宗教学硕士生、博士生,为国家培养了大批宗教学研究人才。

  任继愈最大的学术贡献是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和辩证法来研究中国哲学史,并开辟了用马克思主义视野观察宗教问题的先河。就在国际学术界普遍认为“中国无宗教”时,任继愈提出中国的儒教就是宗教。这一理论的提出,为认识中国传统文化做出了重大基贡献。

  1987年,71岁的任继愈,任北京图书馆馆长,在担任馆长的18里,他领导了中国传统文化资料整理工作,编撰了107卷,总字数过亿的《中华大藏经》。

  1992年我国开始编纂《中华大典》,任继愈担任《中华大典》编撰委员会主任。还亲自兼任《哲学典》和《宗教典》的主编,当时,任老已经76岁了。

  任继愈为人低调,尽管其学术成果对当代中国具有深远影响,却坚持不出自己的全集,也拒绝学生们为他出纪念文集,如今,任老离去,他的诸多事迹才通过朋友和晚辈们的讲述,呈现在公众面前。

  张羽:在几年前当时任老编《中华大典》的时候,这个《中华大典》相当于古时的四库全书。

  詹福瑞:它是一个类书,《中华大典》类书相当于清代编的古今图书集成,属于类书的性质,它就是按照文学、历史、哲学、经济、地理等各个分卷,把各种相关的历史文献分类进行编辑。

  张羽:几年前当时任老作为《中华大典》的主编的时候我专门去采访过他,当时跟任老聊天,我特别惊讶,任老当时已经九十多了,他说他每天早上四点起床,他说年轻的时候就这样,他说这个习惯坚持了几十年没改变,晚上很早休息,从来没有应酬,很少应酬,除非必要的公事,几乎不出去应酬,每天从早上四点到七点之前上班,做文字校对工作,资料查找,当时我就问任老,我说您不觉得枯燥吗,这么几十年过去了,他说不枯燥,做学问就得这样。

  詹福瑞:他真是一个青灯黄卷的这样一种学者,他也在跟我讲,确实年轻的时候他就养成这样一种习惯,晚上九点就休息,早上四点就起来,他认为这是一种符合中国古代阴阳的生物钟,工作一直应该是从他到住院之前都保持一定的工作时间,保证他的工作时间,而且他有三不主义,就是不赴宴,不过生日,不出全集,一直在坚持。他过生日的时候,他九十寿辰的时候,我们想给他过生日,他从来就不让我们去过,他一直在说,能不能改革一下,生日就不要过了,我说九十岁,这么大的一个寿辰,我们是不是不过生日,给你开一个学术思想研讨会,他坚决反对。

  张羽:我知道很多学者都追求著作等身,最后能有一个集大成的全集,为什么任老不出全集?

  詹福瑞:他不出全集有他自己说的理由,说别人的全集我都不看,因为全集里边把精华也收进去了,不是精华的也收进去了,所以说他主张还是不要出全集。当他病重的时候我也在考虑我们馆能不能给他编全集,后来我们考虑,还是要尊重任老的意愿。

  张羽:听说在他病重的时候您去看他,任老神志不清的时候还在跟您提图书馆的工作?

  詹福瑞:他病重期间如果没有外出,我几乎没周都要去见一次,一开始他住院的时候还可以自己活动,他自己在屋里还要散步,还仍然谈笑风生,还是很幽默,还跟我们讲很多故事,讲他过去的故事,还讲工作。最后实际上在他昏迷的时候,他经常说的就是开会,要上班,要看书,还是这些。我跟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我出差之前,那也是我回来了,他就不能再说话了,他跟我谈的是什么?说国家馆的定位问题,他就说梁启超那时候做馆长,他做了一件很大的事情,就是国家图书馆的定位,它应该是一个研究型的图书馆,他这是给我们做了很大的贡献,他一再交代这个事情,跟我讲了三遍讲这个事情。

  张羽:我想您每周去看一次病重的任老,可能心理上已经有所准备了吧?

  詹福瑞:我应该说还是有思想准备了,尤其是到后来我看他在病床上,我就觉得,我们也做了预案,但是他去世以后我还是感到很突然,还是感到他走得太匆忙,因为他毕竟还有这么多工作要做。

  张羽:在日常跟任老工作合作的过程当中,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让您特别触动的事情?

  詹福瑞:就是他从来是不关心自己,从来是关心别人,从来是为别人去想,这一点是我一再说,我说仁义之人爱儒也,每次我去看他,每次见面都说你怎么又来了呢,你工作那么忙,你在开会,不要老看我,我们应该是工作,但是现在你们工作,我现在给你们造成负担了,他是这样的,他总是考虑别人,而不是考虑自己,最给我感动的就是他作为一个90多岁的老人,对年轻人这种保护、呵护。去年我曾经在10月份住院,他怎么知道这个消息,他打听我住在哪儿,非得要去,我说千万不能来,他来了我受不了,我实在受不起,我承受不了,他九十多岁了,但是他最后还是去了,那天我在病床上我看到任先生出现,我就激动得受不了,我真是哭了,我说任先生你来我实在受不了,我承受不了这种感情。

  张羽:确实是,像我跟任老就是因为采访一次接触,在采访过程当中按理说我一是个记者,也是一个很小的小辈了,请教编辑《中华大典》的事情,任老讲的时候,每到需要查找资料的时候,会总旁边拿出一个资料,很认真地去查找,最后送给我一本他的老子研究那本书,专门写上张羽先生雅正,作为我们,可能这种大师他这种风范,他这种内心的修养一贯是这样的。

  詹福瑞:我觉得任先生作为一个学者,他是很纯粹的,一个很纯粹的人,我一再感觉到他也是应该说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做过所长,宗教所的所长,哲学所的所长,然后到国家图书馆做了18年的馆长,18年馆长以后2005年又做名誉馆长,他对官场这一块应该说也有所了解,但是他没有被这个风气所感染,他仍然保存一个学者这种纯粹,这点太不容易了。

  张羽:在7月11号这一天,走了两位学术泰斗,这两位老人有一个非常相似的地方,作学问都说一定要干坐冷板凳,坐不得冷板凳,就作不得这样的学问。

  詹福瑞:任先生他是一个很有使命感,很有高度的研究自觉型的这样一种学者,他知道我做这个工作是为了什么,他并不是为了个人的声名来做这个学术研究,完全是为了一种社会责任,一种历史感。

  张羽:尤其他晚年做的这些籍典汇编,其实他完全可以自己作学问。

  詹福瑞:对,他本来他说自己要写一部哲学史,他一再强调,晚年还在跟我说,自己要写一个哪怕薄一点的,把自己的思想写出来,但是他说我不能做,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文献的整理工作,给后人打基础,他曾经预测过,我记得好像在媒体上也报道过,他曾预测说我们文化发展的高峰期、鼎盛期会在20年以后要出现的,他说我们这一辈人做什么呢?那就做文献的整理工作,为这一个高峰打基础,所以说他做《中华大藏经》的编写,从南到北进行调研,摸清家底,究竟存世有多少,以赵层经藏作为底本,校了六种版本,整理了中华大藏典,这样为佛教信仰者提供了阅读的基础,基础文献,同时他也说为这些研究者也提供了可信的文献,他就是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张羽:您说起这个一下让我想起,当时我采访到最后我问过他,我说任老,您还想做什么,他说我做完这个《中华大典》之后我想编写中国哲学史,当时任老已经九十岁了,我说任老,您今年已经九十岁了,您还有精力去完成那个设想吗,那时候他认为没问题,他是一个对人生很乐观的人,他说没问题,他说我编完这个大典,我还可以再写中国哲学史,在今天看来真是太遗憾了。

  詹福瑞:他曾经说过,他说我是想活到96岁就可以了。

  张羽:对,他有计划表。

  詹福瑞:他跟我说,他说给我96岁这样的寿命就可以了,因为什么?他说的时候,正好是《中华大藏经》续编刚开始的时候,他计算这个《中华大藏经》用三年的时间把它完成,那就是从他93岁到96岁把它完成,所以说他的去世我觉得是个很大的损失。

  张羽:确实我想起当时在采访他编纂《中华大典》的过程当中,他专门跟我讲,有分类主编,他告诉我这个主编多大年纪,德高望重,这个主编可能四十出头,但是在这方面很有见地,所以就选择他作为主编。

  詹福瑞:对,他对于人才主要还是看重他的一种能力,看重他的能力,在《中华大典》里边有很多分卷的主编,都是中青年的学者在担当。目的也很清楚,就想要培养一代人。我记得他在1979年他写了一篇文章,就是关于中国哲学的三十年,他谈当时1979年那个时候是文化大革命以后,他说人才短缺,太短缺了,他说关于中国古代哲学史这些文献,40岁以下的人读懂它的都已经很少了,更何况整理、训诂、注释就更少了,所以说他说急需要培养这方面的人才,做整理工作,吸收这些年轻人进来,目的也是很清楚,就是要培养一批年轻的学者。

  张羽:任老对您影响最大的是什么?

  詹福瑞:作学、治学和做人,我想最重要的还是做人,要做一个有自己的信心、信念的人,这是对我影响很大。另外要做一个陈度的人,不做一个浮躁的人。

  张羽:好,谢谢您张馆长。


 【追忆季羡林—专访北京大学教授、季羡林第一代弟子张保胜】

  张羽:下面我们将请进季羡林老先生的第一代弟子、北京大学教授张保胜来聊一聊季老。

  短片:我国著名学者、国学大师、北京大学资深教授季羡林先生于2009年7月11日上午8时50分在北京301医院辞世,享年98岁。

  季羡林先生1911年8月生于山东省临清市康庄镇,1930年考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之后到德国潜心学习“印度学”十年,归国后,他长期在北京大学任教。

  季羡林先生精通12国语言,在语言学、历史学、佛教学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是佛教梵文,中印古文化关系史和印度佛教史等研究领域的开辟者,是中国东方学研究的一代宗师,至今无人可望其项背。

  1946年,季羡林回国后受聘为北大副教授,仅一个星期后,他就被当时的文学院院长汤用彤破格提拔为正教授,兼文学院东方语言文学系系主任和文科研究所的导师。一个星期副转正,这个纪录在北大至今没有被打破。

  季羡林先生的人生曾历经艰辛,为人却乐观、豁达,淡泊名利。他说自己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丢掉过自己的良知。在进行学术研究之余,季羡林先生还写下了多部散文著作,深受国人的喜爱。他曾在书里廓清外界“加”在自己头上的“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这三项桂冠,他表示:“三顶桂冠一摘,还了我一个自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面目,皆大欢喜。”

  我国著名学者、国学大师、北京大学资深教授季羡林先生于2009年7月11日上午8时50分在北京301医院辞世,享年98岁。

  季羡林1911年8月生于山东省临清市康庄镇,1930年考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1935到德国潜心学习印度学,1946年回国。

  他精通12国语言,在语言学、历史学、佛教学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是享誉世界的国学大师。

  他的多部文学著作也深受国人喜爱,他在书中透露出的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以及一位知识分子的良知,影响了几代中国人。

  张羽:其实所有的北大学生都应该知道季老,我上学的时候刚入学的时候,专门入校的新生会到魏明湖边等季老早上溜弯,看季老走过来之后,大家停下来,等着季老小走或者慢跑过去,看着背影再走,都是这样的。

  张保胜:是,这确实是受人敬仰的一位长者,一位导师。

  张羽:给我印象特别深一个细节是在1992年当时我毕业,从北大毕业,我是代表本科生毕业讲话,季老是代表教职员工,对要走出校门的青年学子的一个嘱托,老先生走到台前的时候,首先笔直的90度,给所有的学生鞠了一躬,当时满场掌声雷动,到这样一个身份的人,还保持这种谦虚谨慎,让学生非常感动。

  张保胜:他一直是这样,不管任何人去了,到他家里,他都要站起来跟你握手,迎接你,走的时候必定把你送出门外,这是他的习惯。不管是什么人,学生也是如此。这是一贯的他的作风,对人非常平易、和蔼可亲,对学生来说确实自己是师长,像父母一样,就像慈父般的师长。在学术方面是一个严师,对我们搞研究是一个严师,是这样的,一直如此。

  张羽:您是季老唯一带过的一届本科生是吧?

  张保胜:不能说唯一的,我们班我跟你说,我们班当时进来20个人,1960年,这是解放后第一批,也是他教本科生教的就这一期,后来就没有再上课,就这么一批,20个人,结果有三个学生开学以后转系了,剩了17个人,就是毕业了17个。

  张羽:那时候您看过他的工作状态吗?

  张保胜:工作状态,那时候他就是在家里边,上班之前,四点起床,在文化大革命也是如此,四点钟起床,他就是在四点钟到七点钟,三个小时,他这一天时间把这三个小时抓住了,他就觉得还做了很多工作,他说时间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都是个常数,时间稍纵即逝,你如果抓不准,就流逝过去了,所以他就每天如此,几十年如一日,这个不容易。

  张羽:他怎么嘱咐学生呢?

  张保胜:嘱咐学生也这样,就是对你们来的,不容易,当时是一个大学生国家要12个农民养活一个大学生,你们来之不易,必须好好学习,这是党和国家人民对你的期望,这是常讲的,对我们都是这样教导,说是让我们认真学习,他自己是我们的表率,确实,天不亮他的灯就亮了,几十年如一日。

  张羽:其实不光是您这样的嫡传弟子,我上大学的时候当时有很多学生,期望能去拜访一下季老,有时候就是不速之客,但是季老很客气地接待,然后给你沏茶,跟你聊天,能做到这点太不容易了。

  张保胜:是,每年他们家里,老祖做自己的拿手好菜,给它起个名字叫做山东醋卤酱菜,这个菜有五花肉,有海带,有萝卜,等等,这个菜放在一起炖,用什么炖?用醋一起炖,炖了以后,他拿饭盒,两大饭盒给我扣在一起,叫我带回家吃,每年如此,非常关心,有什么好吃的他给你留着,非常亲切,这么个老人,非常亲切,确实给我感觉就像慈父一般,是师长,又是慈父,这样的感觉。

  张羽:您刚才讲到在生活当中季老就像慈父,但是治学的时候就像是严师。

  张保胜:严师,我给你举举例子,我当副教授的时候,季先生命令我,我都说师命,师命不可违抗,他让我给研究生出考题,出两份考卷,一个是印度史,一个是印度佛教史,两个考卷,我出了以后,我也觉得还是满意的,就送给先生过目,看看能不能批准,他看了,翻了翻,翻了两遍,看了,我说季先生您看,哪儿需要修改,你给我指导一下,我去修改。他不吭声,过了片刻,你拿回去重做,不用修改了,这个考卷没过关就是,你重做,我说好,自己乖乖去重做。

  张羽:您没有问问先生说,先生,哪儿不合格。

  张保胜:我问他了,他不说,我说你看哪儿不合格,我修改,他说不用修改了,你重做。他很不客气,平常你看非常客气吧,对我非常客气,到这时候,你重改,不用修改了,就是说没有修改的余地,重做,非常严格。我只能去重做,做了一份,最后他通过了,没问题了。实际上他在德国学习就是这样,他跟我们讲,他在做毕业论文,在德国做毕业论文的时候,这个论文当然很好,这是世界上,到现在应该还是世界的名著了,他的老师也很惊讶,对这个事情,他觉得挺得意,得意之余,就想在前面写几句话,写一个提要之类的或者前言,写一些感受,写一些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就拿上去了,感到很得意之作了,老师一看,看了以后,对季先生说了,拿支笔来,前边划一个括号,该在前言,后边划一个括号,全删除,都不要了,这是他给讲的故事。

  张羽:季先生讲自己的故事来教导你们?

  张保胜:严谨,他的治学就是说写文章不要半句空话,写文章要有新意,没有新意就不要动笔,一直教导。再一个论证、论据要采取竭泽而渔的精神,把世界上所有有关的资料你应该收集全,读完了以后才去引证,再去下笔,否则只要有一篇你没读到,他说他自己有一篇没读到,他说我就不敢去下结论,下笔写,他必须去找到,他这样教导我们,所以非常严谨,一丝不苟,作学问没有含糊的余地。

  张羽:其实近二十年来,季先生可以说是享有大名,很多人可能没有读过他的书,或者不了解他所研究的学问,但是很少有人不知道季先生的,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季先生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要辞去国学大师,辞去国宝,辞去学界泰斗这三个称号。

  张保胜:对,这个我也知道。外界网上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后来不知道季先生听说没有,他在301医院实际上有与世界有点半隔绝,这些事情他不会知道,但是他就感觉名声太多了,对他也是个压力,他就把它放弃,他跟我也说了,摘掉三个帽子。

 张羽:他跟你沟通过这个事情?

  张保胜:沟通了,我经常去看他,看他就说,我也问他这个事儿,他说他不能用这个帽子,他说国学大师的帽子,说实在的,他说我对国学没什么研究,我就背过几百首诗,对这个有涉猎,但是不能称为大师,他说我不够格。前几天看新闻还看到,他我说连国学小师都不够,当然这是谦辞了,但说明他很谦虚,什么泰斗、什么国宝一概不要,他意思就是说,要实际的,要求实际的,我做出的东西,对人们有益就可以了,不一定给我加什么头衔,这个东西拿出去了,作品拿出去了,人们受益了不是很好吗,不需要什么头衔,他是淡薄名利,应该说是淡薄名利,这一点我印象也很深刻。你说因为泰斗、学术权威、国师,这些都没有个定义,你说什么叫国师?什么叫做泰斗?不像提个什么教授,提个什么衔,是个指标,这个没有指标,只是人们对他的尊称,这个可也可无,你不能说有了就是错误的,我有主张,你说他是国师,对不对?我觉得未尝不可,他为什么不是呢?再拿出一个来跟他相比,也未必就比他高,当然有的方面比他高,他们研究过,这是很可能的,可以的。他搞比较语言学也好,国学文学也好,民间文学,他都是主编,找到他,敢承担,他有这个水平,你不能说别人就没有这个能力,有,你不能说他就不是,是与不是都没有一个严格的标准,都没有一个标准。你说划几分,没有一个等级,都是人们的尊称,这个事情我看,这个是次要的,季先生淡薄名利,把这个头衔抛开,这也未尝不可,说明他的一种风格,一种人品,一种品质,这是我们要发扬和学习的,就是教育我们不要为了一个名称,一个虚名,去评,现在这个学界的浮躁之风我觉得还是很盛的,为了这个名,有的不争气的学者不惜去抄袭,这个现在报纸上经常透露报端,这个是很不好的,所以从这一点,季先生对我们是很大的教育。

  张羽:听说季先生走的消息之后,你当时。

  张保胜:是,因为季先生毕竟我们48年了,48年交往,朝夕相处,并且有这么深的私人的感情在内,所以这是没想到的,但是虽然说这个是意料之中的,但是又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就是他在301医院,不能站立了,身体是这样的,不能离开医院了,这个事情这是自然规律,但是突然在这个时间辞世,这是没想到的,因为前一阶段我去看过他两次,还给他送饭做饭,后来还有的学生让我给他搭桥,叫他们去访问先生,我也给他们说了,也去了,我就叫三个学生,我说一个,你给他做点饺子,一个,你给他熬点肉末粥,一个你给他买个小西瓜,为什么说买小西瓜呢?我说不要买别的水果,别的水果吃了怕过敏,他是过敏体质,不好,他喜欢吃西瓜,买小一点的,大了吃不了,这三个学生也去看他,也照我说的做了,送去了。都没想到,过了几天,没几天,突然,11号早上九点之后,可能到十点之间,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告诉你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季先生辞世了。当时非常悲痛,真像一声霹雷,我的天空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光亮,前边一片暗淡,失去了精神支柱了,好像不知道方向了,确实有这样的感觉,感到心痛如焚这个词有两个体会,一个是我母亲过世以后,这个心痛我才知道什么叫心痛如焚,这次又一次知道心痛如焚,这个字如焚是不是恰当,我感到也不恰当,但是没有一个词来表示这个心情,确实是这样。

  张羽:不过,张老师,季老享年近百,而且走得很安详,这也是修来的了。

  张保胜:这倒是,走得没有什么痛苦,这倒是,他的座右铭也是我们所学习的,就是陶渊明一首诗的最后四句,纵浪大化中,不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这四句,就是说走不走都没关系,是走还是不走,该走了我就走,不要多考虑,没有必要去考虑它,他就这么坦然,对人生也就这么淡薄,该我做的事情我做了,也无愧于心,现在该走了,那是自然法则,也是不可避免的,走就走了,他很坦然。他在写这个《八十抒怀》,写老年方面的文章经常提到,有的人对死亡很恐惧,他经常用这个话,就是无复独多虑,他实践了自己的座右铭的,也算是诺言吧,我看他真是我们的一个榜样。他觉得在世界上文学大师活到90岁都是凤毛麟角,85岁的也都是很少的,像孔子是73岁,孟子是84岁,他现在是98岁了,他觉得这是自然的,他很坦然。季先生这个精神,我们的开始,我们接触他一直到现在,每每都是给我们的教育,对我们的教导,这是终生难忘的,我们还必须沿着他指引的方向去做研究,去做人,去做事。

  张羽:季先生留给你最大的影响是什么呢?

  张保胜:一个是做人,要做人,淡薄名利,多考虑别人,少考虑自己,季先生不是说吗,是个好人坏人,就是看你利人利己这个分界线,利人多,利己少,就是好人,利己多,利人少,那就是,说不好听就是坏人了,如果完全利己,那就是最坏的人,他是这样的。做人就是,怎么去做人,首先要学会做人,这一点我们觉得,给我们留下的一个遗产要继承的。第二个是学术,要认认真真地去学,一丝不苟地去学,抓紧时间去学,这个是他对我们的教导,时间是常数,稍纵即逝,不抓紧它,就从你指缝里流走了,搞学问就是这样,要抓紧时间。再一个就是要认真,不能够大而化之,下结论,先有证据,竭泽而渔,把你的材料都收集来,然后看过之后,经过比较研究,你才去判定是正确还是错误的。这对我们做学问的是一个很大的指导,很重要的指导。

  张羽:张老师也请您节哀,保重身体,我们也祝季先生一路走好。

  张保胜: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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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岛日报:“国学大师”泛滥成灾 鲁迅恐“哭笑不得”

中新网  2009年07月14日 10:35 来源:中国新闻网

 



  中新网7月14日电加拿大《星岛日报》日前刊出署名富权的文章说,最近几年,“国学大师”的帽子泛滥成灾。新文化运动的旗手鲁迅、胡适竟然也被称为“国学大师”。鲁迅主要的成就显然是在小说和杂文创作上,公开“教年轻人不要读古书”,如果地下有知,知道戴上这帽子,肯定哭笑不得。

  文章摘录如下:

  尽管季羡林生前公开呼吁“请从我头顶上把‘国学大师’的桂冠摘下来”,但是他逝世之后,中国媒体还是给他盖上了“国学大师”的帽子,海内外各大媒体也纷纷以“国学大师季羡林逝世”为题报道。同一天逝世的宗教哲学家任继愈先生,亦被冠于“国学大师”。

  国学实指汉学,广义的国学可指中国传统文化。有人认为,要称得上“国学大师”,必须以博通、精研先秦时代的原典为前提,又必须在其中某一领域有原创性成果。现代学人获公认为国学大师的,有章太炎、王国维、马一浮、钱钟书等。

  最近几年,“国学大师”的帽子泛滥成灾。新文化运动的旗手鲁迅、胡适,竟然也被称为“国学大师”。鲁迅主要的成就显然是在小说和杂文创作上,公开“教年轻人不要读古书”,如果地下有知,知道戴上这帽子,肯定哭笑不得。

  季羡林当然是学界大师,但他是东方学大师,学的是梵文,主要的学术贡献在于佛典语言、中印文化关系史、佛教史、印度史等。据称,北大曾经流行一个笑话:你知道,现在印度归咱们中国了!要不,专门研究印度学的季老怎么成了“国学”大师呀?

  季先生生前颇有“自知之明”,坚称并非“国学大师”。他曾经说:“我被戴上了这一顶桂冠,却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说到国学基础,我从小学起就读经书、古文、诗词。对一些重要的经典著作有所涉猎。但是我对哪一部古典,哪一个作家都没有下过死功夫,后来专治其它的学术,浸淫其中,乐不可支。”季先生解释,“除了尚能背诵几百首诗词和几十篇古文外;除了尚能在最大的宏观上谈一些与国学有关的自谓是大而有当的问题比如天人合一外,自己的国学知识并没有增加。”(纪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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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家”周汝昌口述诗作两首 纪念挚友离去

中新网  2009年07月15日 15:26 来源:法制晚报 




  大师相继去汝昌题诗祭

  “红学泰斗”周汝昌 口述诗作两首 纪念挚友离去

  惊闻季羡林和任继愈两位大师同日驾鹤西去,“红学泰斗”、91岁的周汝昌为此夜不能寐。周汝昌的女儿周伦玲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透露,周老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口述诗作两首,以纪念两位挚友。

  周伦玲告诉记者,11日当天,周汝昌先得知了季羡林去世的消息,忍着巨大悲痛,为季老作诗一首。但没过多久,国家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打来电话说,“任老也去世了”。

  怕一日连失两位好友的打击太大,周汝昌的家人没敢当即告诉他,直到下午,周汝昌才得知另一位好友任继愈去世的消息。“因为惦记任老,我父亲11日晚上没睡好。”周伦玲说。经过一个晚上的辗转反侧,周汝昌12日一大早起来,为任继愈写诗纪念。“父亲年纪大了,现在眼睛几乎看不见,耳朵也背,写东西几乎都是靠口述,家里人帮着整理。”周伦玲介绍道。

  -周汝昌与季羡林

  曾多次给季羡林祝寿

  谈起周汝昌和季羡林的交往,周伦玲说,1950年时,父亲就已经翻译过季老的《列子与佛经之关系》一文,此文后来刊载于 1951年第六卷《StudiaSerica》上,“甚为国际学者所重视”。

  后来周汝昌在写有关胡适的书时,又请季羡林写过序。当时季老谦虚地表示“只希望能给你们帮上忙”,让周汝昌感念至今。

  2005年,周汝昌的新书《我与胡适》出版之际,还曾亲自去医院看望季老,但由于季老的身体原因,两人并没有见着面,这让周汝昌感到十分遗憾。

  周伦玲介绍说,由于两位老人的身体原因,加上季羡林晚年一直住在医院,两位老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知道季老身体不好,父亲一般不去打扰。但季老的生日,我父亲去过两三次,去年的时候,还为他写过一首贺词。”

  周汝昌悼念季羡林诗作:

  古历己丑闰五月十九日惊闻季羡林先生谢世痛悼不已敬赋小诗略展悲怀

  周汝昌

  大师霄际顾人寰,五月风悲夏骤寒。砥柱中华文与道,渠通天竺梵和禅。淡交我敬先生久,学契谁开译述关。手泽犹新存尺素,莫教流涕染珍翰。

  -周汝昌与任继愈

  曾一起探讨《红楼梦》

  在悼念任继愈的诗中,周汝昌追忆了与任继愈交往中的诸多片断,感叹自己最近听说他身体欠安而没有来得及慰问,以至于“岂料惊讯至”,“终宵不能寐”。

  周伦玲告诉记者,周汝昌和任继愈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关系就很好,经常通电话。“任老还来过家里,他们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就是《红楼梦》,我父亲出版《红楼夺目红》时,还给任老送了一本去。”周伦玲说。

  周伦玲给记者发来了两位老人的一张独家合影,是2002年时,两人在中国美术馆“中国学者书法展”上留下的。

  周汝昌悼念任继愈诗作:

  痛悼继愈学长老友尊兄

  周汝昌 己丑闰五月二十

  又夺一老去,问天何忍为。云霄风习习,学苑雨凄凄。先贤遽零落,后生何所归。开轩一环顾,衷怀无限悲。中华富典籍,烟海迷涘涯。河洛出图史,坟典递衔随。神京筑堂馆,新旧各相宜。先生资望重,历岁为支持。回忆建馆庆,相邀赋好诗。自怜才力拙,承命岂敢辞。筵席得深语,自此更蒙知。公亦失一目,同病笑复啼。青眼识惠加,车马驻门扉。赠我以良药,念我体弱羸。愧言礼往来,未能随追陪。近闻偶欠安,慰问叹失时。岂料惊讯至,苍空掩耀辉。终宵不能寐,辗转忘微私。哀及后来者,薪火可能依。晨起赋芜词,流涕染巾衣。

  -周汝昌简介

  周汝昌,我国著名红学家,新中国研究《红楼梦》的第一人。

  二十几岁时,周汝昌双耳失聪,后又两眼近乎失明,仅靠右眼0.01的视力支撑他治学至今。虽已是耄耋之人,但仍坚持每日著书立说。

  文/记者郝洪捷图为周伦玲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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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为季羡林任继愈二先生撰墓志铭

中新网  2009年07月15日 08:03 来源:中国青年报





  假设一下,如果季羡林先生独驾鹤西去,堪为他撰写墓志铭的,大概是任继愈先生。而如果独独任先生故去,其墓志铭由长他5岁的季先生来做,也再恰切不过。然而事实是,二位先生在同一天辞世。

  谁来为二老撰写墓志铭,谁能做这两篇文字?细想,无解。

  最近几年,两位耄耋老者之于我们这个社会,更像是一种仪式性的存在。这一层意思,以国家总理自2003年以来5次看望季羡林先生,彰显得最为明显。

  文化的传承需要仪式性。这也是为什么尽管本人或坚决请辞或淡然不应,公众还是习惯为他们戴上“国学大师”的冠冕。任何一个文明,总需要个体的可感的存在,来接续某种抽象的群集的传统。但考察这些年来社会对二老尤其是季先生的态度,则难称正常。过于虚无的尊崇,并不能增加文化老人的荣耀,也无法证明传统的活力——甚至恰恰相反,它表征着这种传统在当代是多么地缥缈、脆弱。

  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被其时代所理解,中国幽深的文人传统中,有一条标准可作判定:在他身后,是不是有一篇“真正”的墓志铭。远的不说,与季、任二先生都有关系的陈寅恪、胡适二先生,一位撰写了一篇世人传诵的碑铭,另一位则获得了一篇深情凝重的墓志。

  陈寅恪作《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文中论思想自由之真谛曰:“先生以一死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论于一人之恩怨,一姓之兴亡……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胡适墓志由其友人毛子水撰写:“这个为学术和文化的进步,为思想和言论的自由,为民族的尊荣,为人类的幸福而苦心焦思,敝精劳神以致身死的人,现在在这里安息了。我们相信形骸终要化灭,陵谷也会变易,但现在墓中这位哲人所给予世界的光明,将永远存在。”

  陈寅恪以比肩王国维的思力、学力、笔力,为王之死赋予了接续与提升中国人文传统的意义。毛子水学术分量远不及胡适,但他堪称真正的“胡适之的朋友”,他对胡适有准确的把握,有理解之同情。

  那么,在如今这个寥落的时代,谁来为季、任二先生撰墓志铭?以学问论,无解。以气度论,无解。以性情论,无解。仅以理解论,还是无解——若真的理解,便不会如此喧嚣地待他们。

  徐百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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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读书报 日期: 2009年7月15日   


评论

送别季羡林先生、任继愈先生

■本报评论员





  2009年7月11日晨,任继愈先生、季羡林先生相继辞世。尽管都预知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是两位文化老人在同一天结伴仙去,仍令学界震惊,举国哀恸。
  任先生享年93岁,季先生享年98岁,两人的生命历程都几乎跨越了一个世纪。他们与他们所在的那个群体一样,在20世纪上半叶的中国不免山河破碎身世浮萍,下半叶也辛苦遭逢风雨几经,其困惑与苦楚、迷茫与求索,实非后来者所能想象。然正如季先生所云“只等秋风耳边过”、“一蓑烟雨任平生”,即便是在苦难岁月,也问学不辍,一伺国事粗定,世态平宁,即自扬鞭奋蹄,终收获硕硕丰果。季先生通12国语言,凭一己之力翻译了印度两大古代史诗之一的《罗摩衍那》,创建北大东语系,门下弟子恰如未名湖“季荷”一般连绵成片,晚年出版了大量学术著作、译著并创作《牛棚杂忆》等散文,即使在病榻之上仍笔耕不辍……任先生筹建了新中国第一所宗教研究机构,主编《中国哲学史》、《中国佛教史》、《中国道教史》等,培养了几代中国哲学史和宗教学研究人才,历时15年完成《中华大藏经》106卷总编纂,任国家图书馆馆长期间,积极推进图书馆建设……谢冕先生称,他们做学问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这就是他们生活的本身。诚如斯言。

  治学之外,先生们的做人更为世人称道。季先生的质朴、敦厚、诚恳、平易,谦谦长者之风,任先生的朴素、低调,“诚信不欺,有古人风”(熊十力语),凡有追思,必被提及。季先生请辞荣衔,不当“国宝”、不当“国学大师”、不当“学界泰斗”,任先生交待不出全集、不过生日、过世后不举办隆重的告别仪式,有口皆碑,无不称颂。季先生还讲:骨头硬,心肠软;怀真情,讲真话,任先生也称:一辈子不做挂名主编。古人常谓:以人为镜,以明本身得失。身后繁华已无关逝者,对于后学而言,季、任二先生这两面铜镜,却当永留心间。

  大师一去,多有“一个时代结束”之慨叹,此言不差。“泛五四一代学者”确已无几,另一方面,先生们的宁静从容、坚定与勤勉,以及毕生求真、“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不要丢掉自己的良知”的精神,与浮躁当世反差实大。

  历史阔步向前不休,时代终会更迭。一个时代终结,也自会有新的时代开启。季羡林先生、任继愈先生超越了历史加诸于身的不幸。幼年以国学开蒙,负笈时学通中西,终其一生皓首穷经,甘坐冷板凳,为往圣继绝学,虽屡遭磨难,不改信仰初衷,他们恪守了中国传统士大夫仁爱、恕道的气节情操,也始终秉持西方人文主义知识分子的自由独立精神,他们身上曾经散发的光辉,真正体现了生命的力量和价值。

  一样的学术大家,一样的布衣情怀,不过一介书生,一生胸怀家国。大师一去,风骨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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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读书报 日期: 2009年7月15日   


学人本色 文化传灯
各界人士沉痛悼念季羡林任继愈二老

记者 舒晋瑜




  本报讯 7月11日,中国两位学术大家任继愈、季羡林先后在北京逝世,一日之内两颗学术巨星相继陨落,令学界无限痛惜。连日来,中央领导同志通过不同方式对任继愈先生、季羡林先生的辞世表示深切哀悼,向其亲属表示慰问并敬献花圈。各级专家学者,两位先生生前好友、学生纷纷通过不同方式表示对两位大师的怀念。

  任继愈先生一生勤奋治学,勇于创新,始终站在学术研究的最前沿。据国家图书馆有关负责人介绍,任先生提倡沉潜笃实的学风,主张在学术上有几分证据说几分话,有几分把握说几分话,坚持真理,修正错误。他在佛教研究方面的成就被毛泽东同志誉为“凤毛麟角”;他撰写与主编的多种著作多次再版,培养了一代又一代中国学者,其中《中国哲学史》四卷本长期作为大学教材,获国家教育部特等奖;他提出“儒教是宗教”的论断,是对中国传统文化性质的总体认识和定位,是认识把握中国传统文化的重大基础性理论贡献,在学术界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具有不可估量的深远影响;为了民族的文化振兴,他以整理传统文化资料为自己重要的历史使命,先后组织领导乃至亲自主持《中华大藏经》(汉文部分)、《中华大典》、新修《二十四史》、《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等多项大规模的文化工程。任继愈先生在担任国家图书馆馆长和名誉馆长期间,为中国图书馆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

  中国社科院研究员、荣誉学部委员杜继文说,如果说季羡林先生是杂家的话,任继愈先生比较专,他在中国哲学史和中国佛教研究上都应该是开拓性的人物,这是他学术上的成就。他开创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宗教研究和中国科学无神论的研究,是举旗子的人物,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研究是由中央毛泽东同志提倡的,但具体实践、开辟这项工作的是任继愈。他在研究宗教同时坚持的另一面旗子是科学无神论的研究,而且到临终也没放弃,一直在为建设中国的科学无神论这样的学科,奔走呼喊。另一方面,他在中国文献学的发展和整理上,也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在担任国家图书馆馆长期间,他做了大量丛书编辑。回忆和任继愈的交往,杜继文深情地说:“我只说两点。第一点,他把事业看得比钱重要。在当前来讲,不重视钱,而是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的,任先生是标兵式的人物;第二点,他很宽容。不论在理论或者人事关系上,对别人的反对意见,都能宽容对待但并不失原则。”

  季羡林先生是著名古文字学家、历史学家、东方学家、思想家、翻译家、佛学家、作家,曾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委员、北京大学副校长等,并当选2006年感动中国人物。他精通12国语言,学术研究领域主要有印度古代语言、中印佛教史、吐火罗文译释、中印文化交流史、比较文学、文艺理论、东方文化、敦煌学等,范围之广,国内外罕见。他的100多部著作已汇编成24卷《季羡林文集》。他主持编纂的《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传世藏书》《神州文化集成》《东方文化集成》等大型丛书在传播中国传统文化、弘扬中华民族精神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一生创获良多,著作等身,终成享誉海内外的东方学大师。

  季羡林先生的弟子、复旦大学教授钱文忠表示,最近几个月来,季承先生一直照顾陪伴季羡林先生,老人家的心情非常愉快。就在7月10日下午,季羡林先生还用毛笔题写了“臧克家故居”,为孔子卫视觉题写了“弘扬国学,世界和谐”,为汶川广济学校题写了“抗震救灾,发扬中国优秀传统”。钱文忠说:“作为一名学者,老人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他近来正在酝酿提出‘大国学’的概念。老人家认为,我们应该用这个概念。‘大国学’包括全中华56个民族的文化财富,比如,特别是藏族文化、伊斯兰文化。‘大国学’还应包括历代中国人向世界学习的文化成果。”钱文忠表示,近来,季羡林先生还高度关注民间办学,他授权一家著名的民办大学筹备了“大国学研究院”,并且建议民办大学也要办人文通识教育中心。原本决定在8月份揭牌,正式成立。

  任继愈先生1916年4月15日出生于山东省平原县。曾任北京大学教授,中国宗教学会会长,中国哲学史学会会长,中国无神论学会理事长,国家图书馆馆长,国际欧亚科学院院士,第四至八届全国人大代表。11日4时30分,著名哲学家、宗教学家、历史学家,国家图书馆名誉馆长任继愈因病在京逝世,享年93岁。

  季羡林先生1911年出生于山东省清平县(现并入临清市)。季羡林自1946年从德国回国,受聘北京大学,创建东方语文系,开拓中国东方学学术园地,是著名古文字学家、历史学家、作家。曾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委员、北京大学副校长、中国社科院南亚研究所所长。11日8时50分左右,国学大师季羡林因病在京逝世,享年9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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