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只为寻绎中国人的原始
文/本报记者 牛锐
《中国民族报》2008-5-8
李济在仔细察看刚出土的文物 资料图片
对一般大众来说，李济这个名字是陌生的，但对于考古学和历史学界，他却是一个泰山北斗式的人物。美籍华裔考古学家、哈佛大学人类学系教授张光直称李济为“中国考古学之父”，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一称号恰如其分。
对罗素颇有启发的青年学子
1918年，22岁的李济自上海搭乘“南京号”远洋轮赴美留学。最初，李济在美国马萨诸塞州克拉克大学攻读心理学。那时候，人类学在美国刚刚兴起，克拉克大学图书馆里有一些著名人类学大师的著作，李济一下子入了迷。他在当时所撰写的自传中，说自己的志向是“想把中国人的脑袋量清楚，来与世界人类的脑袋比较一下，寻出他所属的人种在天演路上的阶段来”。他还信心十足地说：假如有机会，“还想去新疆、青海、西藏、印度、波斯去刨坟掘墓，断碑寻古迹，找些人家不要的古董，来寻绎中国人的原始来”。
1920年，李济进入哈佛大学攻读人类学专业，成为当时哈佛大学人类学研究院第一位外国留学生。初到哈佛，李济就从人体测量方法入手，在波士顿、剑桥一带的留学生和华侨中收集体质人类学方面的材料。在测量了111人之后，他把所获得有关数据，加上当时各报刊发表的有关测量中国人体质的材料，综合成一篇讨论中国人体质的论文。李济的指导老师虎藤教授对这篇文章大加赞赏，说：“你做得很好，这是一个新的贡献！”然而，李济却不满足，他认为，“用那111个人的测量，讨论号称四万万中国人的体质，显然是大题小做了”。于是，他又尝试“利用民族学的一个观点，也就是中国历史上所指的中国与夷狄的说法，把中国的历史材料作一种分析”，并得出以下结论：中国历史上两次大迁移，即西晋永嘉年间的移民潮和北宋靖康年间的移民潮，其演变的最后结果是形成了中国本土境内的五大族系，构成了现代“中国人”。李济把自己的主要观点综合成一篇题为《中国的若干人类学问题》的英语短文，刊载于1922年2月美国巴尔的库出版的《中国留学生月刊》上，以征求学术界的意见。不久，这份报告刊载于《哈佛研究生杂志》1923年第123期，引起了人们进一步的关注。当时，著名哲学大师罗素正在修订他的名著《中国问题》。罗素读到李济的论文后称，自己“得到了某些颇有启发的见解”，并征引了几大段补入《中国问题》一书中。大师征引未出茅庐青年学子的作品，使李济名声大振。
李济在哈佛大学苦苦钻研3年，终于完成折合中文长达20余万字的博士论文《中国民族的形成》。这是中国民族学研究的第一部著作。1923年6月，李济以《中国民族的形成》的论文，成为中国第一位荣获哈佛大学哲学人类学博士学位的人。
为世界所瞩目的考古大家
1923年，李济归国后即任南开大学教授、文科主任。1925年任清华学校（清华大学前身）国学研究院人类学讲师，与著名的四大导师（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同执教鞭。他把教研课堂搬到了田野之间，果真如他在留学之初设想的那样，去“刨坟掘墓寻古迹”了，只是他去的是河南、山西和山东。
1899年，金石学家王懿荣从药铺里的“龙骨”上辨认出中国最古老的文字——甲骨文。这小小甲骨牵出了一个失落了3000多年，又充满传奇、悲壮、神话般色彩的殷商王朝。殷墟的发掘是中国现代考古的田野启蒙，位居“中国20世纪100项考古大发现”榜首。1928年至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前夕，中央研究院院长蔡元培指定由李济主持任历史语言研究所（以下称“史语所”）考古组主任，主持殷墟发掘。
在殷墟发掘的10年间，李济领导考古组在安阳市西北郊洹水两岸大约6公里长、4公里宽的纵深地带，进行了15次发掘。在这个广大的区域内，不但发现了宫殿基址、大型排水沟，还发现了大批甲骨，大面积的祭祀坑、车马坑和王室墓葬群。考古组弄清了仰韶文化、龙山文化和商文化的年代关系，确定了侯家庄西北冈为商代王陵所在地，认定今天河南安阳西郊的小屯村就是商王盘庚所迁的王都——“殷”。
殷墟发掘将我国有据可查的历史提前到3000多年以前，使传说中的商代成为信史，世界为之震惊，牵引出了一场史学界的大变革。殷商学成了一门国际性的显学，殷墟也成了中国考古的圣地。关于李济对殷商学、中国考古学的贡献，张光直是这样评价的：“以殷墟发掘资料为中心，进行专题和综合研究，建立了殷商文化在历史上的地位，亦初创了中国考古学嗣后70年间研究古代陶器、青铜器、石玉器方法的基础。”
抗日战争爆发后，李济带领史语所、中央博物院辗转到了西南。1948年12月，史语所由南京直迁台湾，所里全部图书、仪器、标本共装了上千箱，安阳殷墟文物也在转移之列，以文物的去留为自己去留的李济跟着到了台湾。在台湾的30年时间里，李济对殷墟发掘资料进行了全面系统的研究。1977年，李济撰写的《安阳》一书由华盛顿大学出版，算是对自己魂牵梦萦的殷墟有了一个交代。1979年8月1日，就在他亲手创建的台湾大学考古人类学系成立30周年这一天，83岁的李济因心脏病猝发溘然长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