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内容
张勃

2010-9-25 14:39
[张勃]中秋什刹海(下)

      这时,突然听人惊喜地叫道:“月亮出来了,月亮出来了!”   月亮,月亮,今夕何夕,每个人心中都盼望着月亮早早升起呢。
  可不是?在东方的天空,月亮已经显现。只是太阳还没完全落下,柔和的光线还照在隔岸柳树的上半身,也照在一栋不知名的屋宇上,那屋宇反射着太阳的光线,金碧辉煌。此时,月是月,竟不像月,更像一片圆圆、淡淡、薄薄的云,安安静静地飘在那里,无言无语,或者她在等待?
  太阳一定记得中秋是月亮的节日,所以在他最终隐没了身影的时候,没忘记为月亮送来一条不够明亮却色彩斑斓的长长丝巾,去衬托她妩媚娇柔的脸庞。收到礼物的月亮一定在心里笑了,而且那笑意从心里一直洋溢晕染到脸上。月亮笑了,在庚寅年中秋节的初昏时分,我看到的月亮,的确是这样的。
  月亮笑的时候,后海岸边的红灯笼也亮起来了,岸边酒吧里里外外的各色灯也都亮起来了。
  后海的酒吧是有名的。下午的时候,已经见过。它们一个毗邻一个,铺面都不大,装饰却各有各的特色,名字也多少显得怪异。不时有经年的古树,弯曲的,或挺直的,兀自立在酒吧的跟前,大大的树冠将小小的酒吧不由分说地置于其下,于是,彼此成了对方依存映照的风景。沧桑与时尚并存,应就是这一带的特色吧。白天人少,酒吧也不大有生意,那些在吧外摆放的沙发椅子,便多是空着的。可一旦夜色来临,烛光摇曳起来,闲着的座位也就来了人,落座,点餐,或点茶,或点酒,而后聊天,看水看灯,看月看星;座位以外的空间也是人,无茶无酒,或走或停,亦可以聊天,或者看水看灯,看月看星。
  今日中秋,不知游人是否比平时更多些,但见人头攒动,踵擦肩摩。下午并不觉得狭窄的街道顿时觉得拥挤起来。四顾而望,天地之间,目之所及,已被月色、烛光、人影、歌声填得满了。水面上,有三两只游船,今夜游船的价格比平日高出五倍,依然有人座。船有篷,前后左右都挂着红红的灯笼,在月色灯影里缓缓前行。船头有人似在弹奏古筝,可惜只见人弹,不闻筝声。在什刹海一带喧嚣的夜里,那筝声只合与船上人独享罢。
  什刹海的夜一任人们将其浓妆艳抹打扮成是风姿绰约、眼神迷离的温情女郎,在她的诱惑下,不由人想过一种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堕落”生活……那天上的明月,倒顾不得欣赏了。
  在游人中间艰难地穿行,乐乐叫累,我也觉得有些累,也许是被什刹海的夜色醺得醉了,在一家酒楼里喝了点红酒,更自醉了。与友人挥手告别,姗姗行至预订的寓所,昏昏沉沉地躺下就睡。
  一夜无梦,四点醒来,推醒老公,要他陪我去看月,他回了一句“月亮回家睡觉了”,然后翻个身,又沉沉睡去。我不信,唐朝诗人许浑劝人珍惜月华好时光,说过“莫辞达曙辛勤望,一堕西岩又隔年”的话,凌晨四点月亮不在天上,诗人如何能望到达曙呢?于是隔窗望天,居然真的不见月亮影子,难道诗人说谎了不成?心里便有些后悔。我其实是不想恁样早就入睡的,我其实是想望月一直望到月下柳梢的,甚至还想像过在什刹海经历袁宏道当年在苏州虎邱经历的情景:
  布席之初,唱者千百,声若聚蚊,不可辨识。分曹部署,竞以歌喉相斗,雅俗既陈,妍媸自别。未几而摇头顿足者,得数十人而已。已而明月浮空,石光如练,一切瓦釜,寂然停声,属而和者,才三四辈。一箫,一寸管,一人缓板而歌,竹肉相发,清声亮彻,听者魂销。比至夜深,月影横斜,荇藻凌乱,则箫板亦不复用。一夫登场,四座屏息,音若细发,响彻云际,每度一字,几尽一刻,飞鸟为之徘徊,壮士听而下泪矣。
  更深夜静,孤月横斜,清凉船上听歌声,该是多么清雅的美。
  这段文字曾被山曼先生拿来说散文作者的眼光,“一般俗人赶尽了‘唱者千百’,‘竞以歌喉相斗’的热闹之后,便回家睡觉去了。‘一人登场’的绝唱,他们无缘听到,即或听到,也只当是一块瓜皮那样扔掉了。那‘飞鸟为之徘徊’的歌唱,可以使‘壮士为之下泪’,却未必令凡夫有一丝丝儿感动。那么,壮士的眼光唯壮士有之。”时下什刹海的月圆之夜,是没有这样唱月的习俗的,但我因了那灯红酒绿,冷落了皎皎月轮,又且早早睡去,袁氏有知,必笑我是个俗人吧。
  

补记:八月十六一早收到友人短信:“十五月明十六圆,今日贺秋很自然。斫取青光三千斛,把来与君润心田。”不由想起什刹海上的月色……比起烛光万盏,青光三千斛的份量在我心中,毕竟更重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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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葫芦 +10 竹林遗风 2010-9-25 20: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