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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3-20 15:00
[陈宝荣]海丰历史上“三个涌盖梅陇”和“王坣”、“风神庙”探佚

作者:陈宝荣
发布于:海丰档案信息网 2012-10-18 15:34:05

       摘要:海丰原为地域广阔,坐拥八都的滨海古县,自明嘉靖三年及清雍正九年割地析建惠来县和陆丰县之后,仅存兴贤、杨安、金锡、石塘四都。只是此“都”在明清时期是相当于乡镇一级的基层行政建制。清代杨安都的范围包括今天的联安、梅陇、后门、鹅埠、赤石以及小漠等沿海乡镇,尤以长沙湾西岸、莲花山脉西南部水系冲积的杨安平原最为邃沃,岁收倍于他乡,故谚曰“杨安熟,海丰足”。然而,大自然带来馈赠之时,却也隐藏灾祸。由于杨安平原在古地质时期是浅海地带,经历平安洞、黄山洞、大小液诸水几百年的冲刷及地壳变动,明清时期才逐步形成一望原隰,故每逢飓风鼓浪,易成巨浸。


  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海丰复界后重建的杨安都梅陇墟刚刚跨过四十周年,历史正在这里悄悄打开康乾盛世的扉页。然而,五月廿八日那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却在这广阔的平原上夺走了数千人的性命,天地悲恸。

  “看相先生知死不知走”及灾异传说

  “三个涌盖梅陇”发生当晚,传说港尾老墟正在演戏,有一相面先生去赶场。戏演到凌晨时分,他忽然发现戏场所有男女皆失魂落魄,有着一副人将垂暮的样子,顿感该出大事了。恰好此时有三名妇女肩荷尖担经过戏场上山去割草,而她们的相貌却与众不同,充满生气!于是觉得奇怪地跟上她们去搭讪,并一同走了一段路。相面先生心里嘀咕:如果将有大祸降临,也不可能偏偏这三名妇女就免死吧!他疑虑重重,告别妇女又返回戏场。刚刚回到戏场的那一刻,海啸发生了,相面先生和数千男女一齐葬身黑暗的潮涌之中。至今,梅陇坊间仍留下了一句:“看相先生知死不知走”的口头禅,大约笑话他修练不够家吧。平心而论,即使在科技突飞猛进的今天,人类也无法精确地预测地震与海啸。

  另外,从老辈人口耳相传一则与之相近的传说,似乎较有积极意义。传说大灾将发当天,县城有一风水师受邀往梅陇墟某乡村做祖山,晚间在该村住宿并观看社戏。午夜时分,天空澄青,风水师忽然感到周围阴气森森,众人脸色奇异,觉得大祸临近又不知其解,再往台下仔细地转一圈,发现唯有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老人气色安祥。于是风水师上前央求要跟着老人去投宿,老人说他今晚不回家,呆会要去山寮守护蕃薯园,怕山猪捣乱。这风水师说一起到山寮守夜也好。老人不好再拒绝了。过了一阵子儿,他俩就离开了戏场。刚刚到达山寮的时候,顿觉身后冷风嗖嗖、黑浪滔天,灾难终于降临了。他们二话不说,赶紧拆下搭寮的棚木扔入水中救人……

  杨安海啸是当时中国天灾的缩影

  我们无法考证出当年海啸遇难的具体人数,但可以想象到杨安平原遭受灭顶之灾的惨状。当年,身为朝廷吏部观政的海丰坊廓都东山村(今陆丰潭西镇东山村)进士庄汝扬知悉后十分痛心,遥隔山海挥笔写了一篇“祭文”吊慰家乡遇难之魂。所言:“…何其今岁戊戌年五月廿八日,不意龙王性怒,压弃尔民,呼风伯扬风,开铁阵之雄,唤海神狂倒,鼓滔天之浪,须臾封尔屋,顷刻坠尔墙,家家老幼魂消,村村儿女魄散。幽然闭口,分诉无门,不分男女尊卑,一时尽归黄泉,牛羊鸡犬飘然不在,原野衣服囊箱皆流别境。…”这是如何突如其来,防不胜防的情景,以至“家资物产无一遗存,田地庐舍竟成空境。”。事隔三十年后重修的海丰县《清乾隆志•卷十•邑事》记载:“康熙五十七年夏五月廿八日,飓风滛雨。半夜海水泛溢,浪高数丈,杨安都村落民畜淹没殆尽”。

  由于古人对海啸和风暴潮没有区分开来,对海啸也只是停留在“海溢”的认识上。类似的记载在《清乾隆县志•卷十•邑事》中另外出现了两次:其一,“弘治十七年,海水溢,浪高如山,须臾平地水深一、二丈,金锡、杨安二都滨海居民漂流淹死,不可胜计。”其二,“嘉靖十七年,海水溢,金锡、杨安居民死者以千数,户口因之告绝。”看来,居杨安平原的群众真是近海多难!

  自康熙元年开始,他们历迁界顛沛饥馑之苦,至八年展界,数十年后元气刚刚恢复,不期又遭此一击,有的家族就永远在地球上消失了。灾后,杨安都修建了深坑岭和南泉岭咸水墓(已毁)以及南山岭百姓墓等义冢。据说,在今梅陇墟南六里的地方原是当年集中祭奠超度亡灵上天的地方,称“魂路”。后来渐有漳厦人杂居成村,沿用谐音地名称“云路”。时至今日,梅陇境内的东家亚、新渔、乌树、唐皇、东澳等乡村发现或尚剩修葺的多处义冢,安息其间的应该大多是那次海啸的殉难者。

  杨安平原集中遭遇大难,海陆丰其他沿海乡村也埋藏着那次海啸的记忆,只是当年传媒落后,官方无法全面收集与记录罢。据联安《霞埔陈氏孝思堂家谱》记载,其十世祖为叙公、祖妣施氏妈当时应聘在梅陇屿仔村教书也遭受灾难,今葬石角头山天后宫后侧,霞埔村陈氏后人称十世祖为“大水公”。另外,马宫长沙妈祖至今也流传“在海难之前妈祖显灵告知牧鸭儿童、马鬃港打炮化险为夷”的民间故事。

  收罗地方史志资料来看,我们惊讶地发现杨安海啸竟然是当年中国天灾的缩影。道光版《福建通志》载:“五月,福建特涝,汀州永定水灾漂圮民房无数,冲垮城内卧龙桥。”杨安海啸发生的一周前,甘肃通渭县发生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大地震,死亡四万多人。拉近来看,1999年版的《汕头市志》据史料转载了康熙五十七年潮州府遭遇自然灾害的严重程度:“春夏自三月淫雨至五月,洪水屡涨;五月二十八日夜,飓风拔木……(注:与“三个涌盖梅陇”发生在同一时间)”当时潮州城北门外堤坝被江水冲决,潮州同知汪泰来督修数月始成,民称“汪公堤”。我们也在清光绪版《惠州府志•卷十八》中发现了与之相同时段的灾难记录:“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夏五月飓风霪雨,覆船数百艘,夜半海水泛溢,浪高数丈,濒海居民漂溺无数。知府余毓浩与归善令欧加意赈恤灾民被泽。龙川雨雹。”由此推测,当时很可能发生了一场波及粤东的大海啸。

  亡羊补牢,吴天石倡建“王坣”

  惨痛的教训让民众和官方惊觉起来,阻止海浸终于列入王坣保卫家园的共同行动。明末清初海丰曾修筑了部分海坣,而形成集约规模的杨安海坣首倡于清雍正年间,其倡筑者来自邻近淡水港的义士吴天石。

  吴天石,字位陆(有文章误记“王坣”的首倡者是“举人吴位睦”,史无所载,以讹传讹),为海丰县城兰巷吴氏第十四代裔孙。其八世祖月塘公出身地方小吏,家道殷实,约于万历年间迁杨安都淡水港经营租田,百年后子孙蔚为望族。我们无法查清康熙元年“移民缩界”初迁及三年再迁之时,吴氏家族投奔何方?但从天石之父如乐公归葬梅陇东澳山蟹地岭推测,他们在复界后无疑是回迁了淡水港。历四十多年,恰好又不幸地撞上“三个涌盖梅陇”了。同样,我们无法断定海啸发生当晚天石是如何逃过一劫的?但他必然目睹了家人遭难的惨状,因为淡水港当年离海不过数百米。

  经历了刻骨铭心之痛,“性倜傥、素仗义”(见海丰县《清乾隆志•人物志•补编》有关“吴天石”的评介)的吴天石在家乡发起了灾后重建工作。然而,在技术与资金匮乏的条件下,要在软基的海岸线上筑起二十余里的堤坣谈何容易?雍正九年,天石向海丰县令王增(河南举人)上书,王又向上级请援。谁出钱?出多少钱?待到运宪核准拨款已经是第三年了,海丰换了福建连城举人林寅(据清乾隆版《连城县志•卷七•科目志》记载:林寅,字直斋,雍正甲辰科举人)任县令。林公既官运亨通,又深通人情世故。他在上司的支持下,躬度形势,爰集众议,确定从东澳口至西炮台(今梅陇农场炮台村)的要害位置筑造海坣。在拨款资金不足的情况下,采取了“田主计税出钱,佃丁计户出力”的办法,分段落实责任进行施工。又传言适逢梅陇墟林归丰家族灾后大肆收购水田,出资筑坣,随之崛起。

  与“王坣”有关的朝廷命官

  乾隆元年(1736年),杨安海坣告成。县令请宪勒石禁护,称“王坣”。其名颇合政治色彩,大有官方拨款督修,彰显“王道布施、恩惠万民”的意味。其实,王坣作为一项特殊背景下的民心工程,又时值清朝鼎盛年代,无理由不引起官方足够的重视。修坣其间,两广总督鄂弥达亲临杨安海坣视察工程进度。适逢其会,雍正皇帝命令在皇宫东侧建设一座风神庙,正名“宣仁庙”,以供奉风神,祈求神灵保佑国家和皇宫免遭风灾。鄂公身为来自京都的旗人,高瞻远瞩,具备超凡的政治敏感性和意识形态的鲜活性,遂向朝廷奏立风神庙于坣上。稍后,奉旨封号“宣仁昭泰风伯之神”。堤坣与神庙落成之时,鄂公意气风发地参加了典礼。回程时,经羊蹄岭见庵垭地势险要,又题请朝廷移庵设汛,演绎了另一场地方盛事……

  如果说鄂弥达是代表皇权的布施者,那么风伯就是代表天庭的守护神;如果说“王坣”是杨安平原的苦难标志,那么吴天石与林寅就是当年杨安平原的救世主。

  传说海坣建成数年后,吴天石目睹一些乡民违反禁示,常把耕牛拴在坣边吃草或践踏堤坣而损坏培土,心疼之余顿生一计。有日,他令人偷偷地将自家两条耕牛牵上堤坣,接着他带上村民呼叫起来,当众把这两条耕牛杀死,并把牛肉分割给“王坣”邻近村庄的养牛户,告诫守约。此后十余年,堤岸安好,咸潮不至,杨安丰收。林寅因任内建“坣”修路、兴学教化,被奉为海丰名宦。几年后,他升任崖州知州,因母老无法渡海接养,故申奏朝廷得以改任化州知州。至于吴天石(妣张氏生明宇明宽两子)后来却不知何故携眷迁回县城东南郊高田妈宫邻近的田岭口建基,今传至二十四世矣。其胞兄吴位仓等族人继续在淡水港渔耕生息,今蔚然成就文化大村,出白字戏班有二。

  “王坣”的保护与消陨

  吴天石与林寅之后,“王坣”与大海的抗衡又是一个消陨与保护的艰难历程。乾隆十三年(1748年)二月,“王坣”崩坏,县令于卜熊(江南金坛举人,海丰县《清乾隆志》纂修者)率绅衿奋战半载,巩固堤围;乾隆三十年(1761年),“王坣”六甲、罗哨等地段崩缺,县令命徐司爷主持修复,内筑附坣,斥田为坦。嗣后,递年修葺,历有示禁,“王坣”数十年不致毁伤崩浸。然而,随着人口的增长和生产生活的多样化,岁修与维护任重而道远。

  嘉庆十九年(1814年),石洲村与流沟村村民苏德利、钟大山、叶朝祖等人背禁瞒廉,在坣坦私垦盐田,开沟冲坣,严重危及杨安产粮区的安全。职员陈腾连(千总衔,海丰耆寿),监生莫御华、杨九成、胡定造,武生徐元彰、杨拱光、陈欲俊,绅耆罗俊熙、黄兰宽、徐建和等看后十分气愤,六十六人联名控告呈禁,引起运宪、府宪、县事三级部门行政长官的重视,次年作出了查案示禁的决定,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立石碑在“王坣”中段路口。此碑长1.54米,宽0.7米,现收藏海丰县博物馆展厅,是研究清代潮灾以及“王坣”管理的宝贵资料。

  以后“王坣”历经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几朝以至民国时期,多次出现溃决,也多次进行复修。解放后,随着围海造田的兴起,人民政府在西起东澳山,东至三江妈,沿大液河北上至联安田心山止的海岸线上,修建了长达26公里的东关联安围。从此,“王坣”别海后置,分身退守,它与长沙湾古海域渐而隐匿成了鲜为人知的陈迹。近十几年来,平原人口增长迅速,山岗坡地奇缺,古代“王坣”被邻近村民搭寮建房,更多的地段成为天然坟场。那些葬上“王坣”的先人呀,有幸取代他们的祖宗,永远地当上“王坣”的守望者。

  东澳 “风神庙”的复兴

  今天,或许只有作为重要历史事件在特定地理位置上保存下来的风神庙,才能继续唤起乡民的灾难记忆。从南山岭向东,我们虔诚地注目这座御旨诏封的神庙:庙宇择东澳山鹅地岭为屏,联东保障山回旋力,扼平安峒水口,朝奉京都,气势横扬;踞首顾尾,挹杨安平原,驱狂风掉头,波涛不侵!可惜的是在那个邈视神灵的“文化大革命”时期,它遭遇人祸的严重破坏:立于乾隆元年的风伯石像被劈头盖脸,乾隆十九年朝廷钦锡的 “清和时若” 匾额被当众烧毁。十分有幸的是那块沉溺沟底的禁示石碑被保存下来,让“三个涌盖梅陇”和兴建“王坣”留下重要的文物佐证。

  上世纪八十年代,当地乡贤发动了包括港胞在内的乡亲参与了风神庙的重建工作,按原来两进三间的方位格局恢复了昔日重檐翘尾的建筑风貌,捞起道光二十四年的碑刻,寻回光绪年间的石香炉,把“受伤”的石神像安置宫后小龛,把复制的木匾额悬挂正堂之上。如今,重塑的风伯方天君红须阔脸,持轮执扇,以代表拥有自然力的威仪俯视门外的和平世界,宽容地接受人们祈盼风调雨顺的朝拜。有联题曰:“沧海无波欣协律,庶民多福喜覃恩”。

  覆没瞬间,发展漫长,要了解杨安平原灾前原住居民的回流状况已经太难。以东澳村聚居群体为例,除了陈姓远赴香港遗下百年老屋以外,刘姓从官田寨而来,林姓源出漳厦,罗姓分支南山,他们都说祖辈经历过“三个涌盖梅陇”。我们无言以对,看村畔古池插天的海岩由褐泛白,页页如书,继续承载着那次海啸远去的声声概叹。

  三百年过去了,古海成梦,绿野似绸。今天,东澳村前的沈海高速和厦深铁路横湾强渡,毫不留情地把“三个涌“踩在路下。大嶂山、南山岭、东澳山、水踏山、石塘岭、马鬃山、鸡笼山、乌石莲仍如环列拱视的老人,看岁月蹉跎,见苍海桑田。虽然,人类的进取代有嬗变,但日本的海啸危机近在眼前!

  参考资料:

  1、嘉庆二十三年正月廿九日《运宪府宪县主禁碑》。

  2、清道光二十四年七月五日《风神庙禁示碑》。

  3、海丰县《清乾隆志•都里•坛庙》。

  4、海丰县《清乾隆志•补编•吴天石》。

  5、海丰县《清同治续志•名宦•林寅》。

  6、陆丰潭西镇东山村庄氏族谱《庄汝扬进士:致祭“三个涌盖梅陇”遭难之魂》。

http://www.hfarc.gov.cn/news/html/?142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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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葫芦 +60 ldzxy123 2013-3-21 13:33 热点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