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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仲富兰:珍惜上海民俗文化资源

(转)仲富兰:珍惜上海民俗文化资源

《天天新报》    日期:2012年4月26日    版次:03    作者:管国仲
    上海民俗,或者说上海民俗文化,反映着一代又一代上海人日常生活的社会情景和风俗习惯。日前,本报记者走访了上海市民俗文化学会会长仲富兰教授,就如何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背景下使得上海民俗文化资源继续不断创造和传承等话题进行对话。

民俗文化 ——具有城市文化根脉的特征


新报记者:仲教授,请您谈谈如何看待上海的民俗文化?
仲富兰:上海民俗文化的内在结构,表现为一种被绝大多数上海人(包括海外沪人)所认同的上海城市文化精神。作为一种外在形态,它包括一切隐含着上海城市传统文化精华、反映时代和实践精神、体现中华文化尊严和民族利益的形象、符号和载体。 上海民俗文化,或者说上海民俗,可以溯源到上海这方土地土著先民的文化创造,在上海开埠以后的社会环境之中,独具一格,别有特色。因为开埠前的上海,与江浙毗邻地区的民俗没有多大差别,只是在上海开埠之后,其特色就鲜明地凸现出来。她是上海人以口传心授的方式,代代相传,被不断地创造出来和传承下来的文化,反映了上海人日常生活的社会风情和风俗习惯。
新报记者:您是否能从民俗学的角度给我们描绘一下上海?
仲富兰:许多人都在说,上海开埠之前只是一个小渔村,这种说法迎合了西方人的观点,好像只有他们进入上海,上海才开始了真正的繁华。在我看来,上海民俗文化应该分三大历史时期,第一阶段是远古社会到1843年上海开埠,第二个阶段是上海开埠到2010年上海世博会,第三个阶段则是近年来兴起的文化创意产业,说明上海文化站立在一个新的历史起跑线上。从聚落到部落,到村镇到市政,上海这块土地上的先民在这片处女地上莳稻、养畜、打渔猎兽、纺线织布,发展生产,经营生活。据上海考古专家研究,距今约6000年的上海人有一个重大发明就是水井,使人类首次不完全依赖河湖水源,这是生产力发展史上一次革命性的跨越;5000多年前的上海先民发明犁耕农业,也是里程碑式的革命。崧泽遗址中层出现了罕见的100多座墓葬的大型墓地,说明当时上海的人口出现了较大的增幅。陶器以黑衣灰陶为特征,器型明显增多,而且出现了一批杯、觚、瓶等用途明确的饮酒器,反映了稻作农业已经相当发达,有了可以酿酒的余粮。 北宋熙宁十年(公元1077年),官府在华亭县东北一个名叫“上海”的大聚落设立酒务,名叫“上海务”,管理附近地区的酒类买卖和酒税。这条史料,见之于《宋会要辑稿》,是上海悠长酒文化的历史见证。南宋咸淳三年(公元1267年),在此正式设立镇治,并派镇将驻守。因地处上海浦西侧,便称“上海镇”。从“上海务”到“上海镇”,是一个飞跃,前者堪称史籍记载最早的以“上海”相称的聚落,而“上海镇”的出现,她已经是一个新的贸易港口,成为风樯浪舶,商贾麇集之地。据著名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教授考证,“上海”聚落出现的实际时间,起码在五代末或北宋初,也就是公元10世纪前叶,距今已有1000多年。元二十八年(公元1291年),朝廷将华亭县东北的五个乡划出,定名上海县。上海县的设立,是上海建城的开始,它标志着上海从许多普通江南市镇中脱颖而出,成为县级政治中心之一,成为远近闻名的“东南名邑”。纵观6000年,自下至上,层层叠压,有文物精品埋藏的教科书式的惊世遗址福泉山,也在上海。中国新石器时代最精美的透光湖绿色琮形玉镯、轻薄如纸细刻繁密纹黑陶壶等文物,方塔、紫丹苑水闸、豫园等优秀古建筑,黄道婆、徐光启等历史名人故居遗迹等文化遗产,使上海这座城市成为了形象饱满、名副其实的历史文化名城。
新报记者:如您所说,上海的民俗文化的第二个阶段形成于上海开埠之后。上海开埠后的文化内涵表现在哪里?
仲富兰:上海正式开埠于1843年11月17日。这是上海民俗最富有特色的历史阶段——上海自开埠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在百年间创造了一系列令人惊叹的中国第一、亚洲第一乃至世界第一。这种现象在中国的任何一座城市中都是绝无仅有的,在世界的城市史中也不多见。上海开埠后数百万国内移民来自中国南北各地,特别是江浙皖这些经济文化水准长期处于领先地位的地区,所以这些移民既有较高的素质,也不乏相互间的竞争和融合,因此其文化内涵表现在:中西风尚的混合交汇,对待洋人的平和态度,各地商帮的聚合效应,精于算计的理财意识。开埠之初,上海开埠地一带就由一片荒滩洼地魔术般变化得洋楼耸峙、工厂林立、道路纵横交错。租界的繁荣和稳定吸引了大量中外人口,而成为五方杂处、华洋杂居的移民城市。大批中外投机家、冒险家不仅带来了资本主义的经营方式,也带来了资本主义的近代文明。各地移民集聚上海,经过碰撞、交汇,甚至经历过痛苦的煎熬和历练,最终形成的城市传统,凝聚着几代上海人的民风民俗,充分体现上海这座城市的魅力和内涵。这种在商业文化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市民处事风格和处世态度,通过“润物细无声”的潜移默化,而弥散在上海市民的日常生活中。

对上海民俗资源要采取结构性保护


新报记者:您认为在当今文化创意产业如火如荼的过程中,怎样将上海民俗文化实现创造性转换,以保留其适应时代发展的精神内核,再现大上海的文化辉煌,不断提升上海文化的创新力?
仲富兰:上海民俗文化资源是上海人民宝贵的精神财富。我觉得第一位的任务是保护,保护上海文化资源与发展文化创意产业是息息相关的。但是,在快速发展的文化创意产业的热潮中,也出现了一些令人忧虑的现象。以众多物质的与非物质的文化遗产,形成了上海特有的城市记忆,在所谓的“旧城改造”、“危旧房改造”中,大拆大建的开发,致使一片片积淀丰富人文的历史街区被夷为平地。忽视对上海文化资源的保护意识,会带来城市文化空间破坏、历史文脉割裂,社区邻里解体,最终导致城市记忆消失的可怕后果;再如开发建设中的“同质化”倾向,一个模板四处复制,许多古镇已经没有上海特色,“假古董”横行,建了一个“新天地”,全国冒出了一批雷同建筑……一代又一代的上海人民在生产生活中孕育了绚丽多彩、种类繁多的宝贵文化资源,但它们到底具有哪些门类?有什么核心概念?代表性的符号与元素是什么?目前还没有一个比较权威的解释和记录。在网络技术沟通无限、网民人数激增的媒介环境中,思想平庸、文化稀薄、格调低下的行为,弥漫在城市的文化之中,消解着人们对于优秀传统文化的理解和继承。所以我想说,泛泛地谈上海文化资源保护已经很苍白了,眼下最为重要的就是对上海传统文化资源的结构性保护,政府主管部门与相关社会组织要从不同层面和角度,组织人员对上海文化资源与文化创意产业展开讨论和研究,廓清、明晰相关概念,完善和阐释上海文化资源的分类体系和知识内容;编写比较完整、翔实、可靠、权威的目录和材料;构建以上海文化资源和创意产业为专题的文化集成性项目。要将这项工作作为文化工程来实施,它是上海文化走向繁荣的一个基本的前提。 城市的文化资源,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城市的竞争力,决定着城市的未来。历史上,上海曾经拥有世界瞩目的文化大师和文化名人,上海曾经是中国的文化中心,上海曾经有过令人激赏的辉煌,不能让这些文化资源仅仅长存于人们的记忆中。面对席卷而来的强势文化,上海应该深化自身文化资源的保护意识,进一步拓展文化多元与文化融合的渠道,努力构建与现代化城市社会发展水平相适应的,与城市功能相匹配的比较完善的公共文化设施,开拓文化产业发展空间,形成新的支柱文化产业,完善文化生产、经营和服务体系,优化文化发展格局,改善文化生态环境,使上海真正出现人才荟萃、精品迭出、和谐有序、走势强健的文化发展新局面。

传承民俗要处理好继承和发展的关系


新报记者:您怎么看待民俗文化的保护与当今社会发展之间的关系?
仲富兰:现在,大家到处谈论文化创意产业,我认为城市特色、地域个性鲜明的民俗文化是一个地方最宝贵的资源,它是文化创意产业发展不可复制的最稀缺资源。本末不能倒置,任何时代的文化都只能在以前时代文化传统的基础上发展,而不可能割断文化发展与传承的历史,凭空创造出一种文化来。一点一滴地培育、一代一代地传承,是文化发展的基本规律。上海民俗文化之所以能够绵延不绝,靠的就是黄浦江与苏州河两岸的上海儿女薪火相传、接续培育、不断创新的结果。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推进文化资源保护与利用,首先需要张扬这种优秀传统文化资源来滋养和激发民众的文化创造力、铸造民族凝聚力。遗产保护的意义在保护民俗文化这份遗产的过程中,认清民俗文化资源传承与利用的双重品性,正确处理好继承和发展的辩证关系。要使继承与弘扬有所依据,发展与创新有所依托,就必须首先要将保护工作置于相应超脱的独立地位,不能急功近利地将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片面视为推动经济发展或者提升政绩的实用手段。
新报记者:从这几年的情况看,民俗文化的保护似乎有“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情况,政府抓得多,民众参与度仍有待提高,您觉得如何才能使普通民众真正融入其中?
仲富兰:现在确实有“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情况,其实不是老百姓没有热情,而是要看你的文化保护政策是不是具有吸引力,表现为提升市民福祉,提升城市创新力。许多社区的公共文化设施,市民参与的积极性都很高。如果只是做做表面文章,发发号召,做做样子,与广大市民切身利益无关,民众当然不会有积极性。所以,主要还在于如何引导,如何将文化与市场、文化与民众的生活联系起来。当今时代,文化与经济、科技等相互渗透与融合日益深入。文化经济化、经济文化化、文化经济一体化的趋势更加明显,应该通过传媒界,让普通市民都认识到,上海民俗文化资源的保护与传承和自己生活的城市空间的密切关联性,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保护对于我们城市未来发展的意义。再说,任何一项民俗的产生与发展、变迁与转型、差异与冲突、整合与创新、生产与再生产,都是在传播中发展或者销声匿迹的。特别是当社会进入大众传播时代,传统民俗面临着激荡和剧烈的变异,它的传播特征就更为明显了。所有民俗的传承变更,都是在人与人之间,通过信息传递来完成的。民俗传播拓展了民俗的时间和空间,从而也拓展了人类生命存在的时空形态。因此,要通过民俗传播的研究,从历时性和共时性的动态过程中,把握住民俗文化的特质。很显然,传播是民俗研究之网的“纽结”,抓住了民俗传播,也就抓住了民俗文化研究的“牛鼻子”。

[ 本帖最后由 罗平 于 2012-4-29 18:0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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