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怪谈录：日本神社并非只是“靖国”
正北方网 2014年01月06日 16:42 来源：搜狐读书 编辑：杨苏雯
书名：日本怪谈录(第二版)
作者：(日)柳田国男 著 印祖玲 译
出版社： 重庆大学出版社
内容简介：
乡村道旁的诡异雕像到底是何方神明?
弘法大师在历史上留下了哪些奇闻传说?
对自然的崇拜如何在民间故事中体现?
本书是民俗学家柳田国男所搜集的民间传说集，选编了《远野物语》《日本的传说》中的内容。书中穿插的全彩的照片和插图，直观地展现了姥神、地藏、祭典的文化。
作者简介：
柳田国男，日本现代民俗学奠基人，妖怪学者。其著作《远野物语》《妖怪谈义》《日本的传说》等对日本民俗学、妖怪学产生了深远影响。《远野物语》一书至今仍是岩手县远野地区官方推荐的文化读本。全部作品收录在《柳田国男全集》(36卷)中。
书摘正文：
前 言
与西方相比，东方的文化总是带有幽玄的味道，从《山海经》到明清志怪小说，虽说中国是志怪文化的发源地，但深受汉地文化影响的东瀛却在十九世纪末开始奋起直追，甚至后来居上，将东方妖怪文化发扬光大。
二十世纪后半叶开始，逐渐有学者以现代学术的调查、考证方法研究传统的民间信仰，考证传说、分类神怪、探寻源流，逐渐形成“现代民俗学”，这个过程中，柳田国男是不可不提的一位人物。柳田笔下的诡异故事，不像现代人们常读到的那样剧情跌宕、逻辑连贯，而是像乡间农民的闲聊一般质朴、清新，如一杯淡茶，细腻而沉静，需要静静品味，才得民俗学的趣味。由于时代限制，柳田的文风及思路仍保有十分浓厚的明治、大正时代的风格，资料的串联之间，逻辑联系并不如今天的作家这样紧密，并且不像中国的故事必有结果，日本的传说常常没有结局。考虑到现代人的读书习惯，《日本怪谈录》的译者对资料作了重新的编译，如将《远野物语》中最精彩的山男、山女、河童的故事编辑在一起，其余的篇章，则主要来自柳田的《日本的传说》一书。
姥神、地藏(土地公)信仰是本书中的一个重点，无论是咳嗽婆婆、三途川的鬼婆、道祖神、地藏还是姥神，在日本的传说中形象都有重叠，相关的各种记载广泛地在日本各地流传。各位如果能去日本旅游，一定会在山间、小道旁发现相关的雕塑，进而想起柳田笔下那些传说。我曾在京都短住，在著名的円山公园内见到大片的地藏，每个大概只有三十厘米高，没有精致的雕刻，但都围着红色的祭祀“肚兜”，大概三十四个排列在一个小坡上，当时一种莫名的敬畏油然而生——所谓民俗的魅力，只有在亲眼见到实物的时候，才能体会。
本书的第一版在民俗学爱好者中引发了关注，因此我们准备了全彩的第二版，相信全彩的照片能够帮助各位将书中略显晦涩的内容与具象的事物联系起来。柳田的另一本妖怪学专著《妖怪谈义》也将于近日与各位见面。如果您在阅读本书的过程中感到意犹未尽，那么《妖怪谈义》中更深入的妖怪学分析应该能够满足您的好奇心。
编 者
一 京都传说
京都伝説
在日本，有两个被称作“蜘蛛塚”的地方。一个位于今天京都市上京区七本松小路北面的田地中，被称作“山伏塚”;另一个位于京都北区船冈山的西南面，被称作“赖光塚”。江户时代后期的《都名所图绘》一书中记载了这两个蜘蛛塚。
这里我们要谈的是第二个蜘蛛塚，也就是被称作“赖光塚”的蜘蛛塚。之所以叫作“赖光塚”，是因为故事中的土蜘蛛是被平安时代中期的著名武将源赖光治退的。根据《平家物语》及《太平记》的记载，有一次源赖光染病，高烧不退长达一月之久，这使得众人纷纷猜测这并非是普通的疾病，而是妖物作祟。某一天晚上，赖光在梦中看到，房间的黑暗角落中，突然闪现出一个身材巨大的法师。他隐身在黑暗中，将手中的绳索向赖光抛投过来，源赖光本能地用源氏的宝剑将其斩断，这时，赖光突然感觉到这一切似乎并非是梦，醒来一看，宝刀上和房间地板上果然有血痕。于是，一行人跟随血痕一路追击出去，直到来到北野天满宫(北野天满宫是位于京都的名寺——编者注)后的一个坟冢，血迹才消失了。众人将这个坟冢掘开，竟发现了一只长达一米的巨型蜘蛛。原来它就是源赖光染病的罪魁祸首。众人经过一番恶战，终于将蜘蛛治退了。
关于源赖光治退土蜘蛛的传说，还有另一个版本。这个版本的故事由镰仓时代后期的画作《土蜘蛛草纸绘卷》中的故事发展而来。相传有一次赖光在京都与妖物对战，战到高潮时，出现了一个化身美女的妖怪，赖光将其砍伤并顺着血迹来到了“西山一个很深邃的洞穴中”，这时他看到了妖怪的本来面目——一只巨大的土蜘蛛。这里所说的“西山”，仅仅是与东边相对，所以这则传说中赖光治退蜘蛛的地点，表述得并不像第一个故事那样明确。
不过，无论是“山伏塚”还是“赖光塚”，都在时代的变迁中被毁坏了。今天，前者在上品莲台寺，后者在北野天满宫附近仅还有少量的遗迹存在。
另外，还值得一提的是，“土蜘蛛”在古代是对拥有王权的人的尊称，因此也曾成为日本远古一个民族的自称，后来因为人们觉得不雅，才将族名定义为了“倭”。
天狗
京都西北面的爱宕山是自古有名的名山。在主峰朝日峰顶上，有一所爱宕神社。在明治时代，日本的神道教和佛教分离以前，这里相当于白云寺的僧坊。爱宕山最有名的盛事是所谓“千日参拜”的参拜活动——在每年七月三十一日夜至八月一日的通宵参拜活动中，有超过万名的信众前来参拜，因此被誉为“一日可抵千日”，“千日参拜”的名号也由此得来。
爱宕山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其自古便信仰火的力量，在防患火灾、治疗烧伤等方面非常灵验，因而在全日本都非常有名。
另一方面，爱宕山的“天狗信仰文化”也非常有名。传说居住在这里的天狗是全日本天狗中的长子，即“太郎坊天狗”。说起天狗，人们一般认为其起源于京都鞍马山，实际上，经过考证，天狗信仰起源于爱宕山。
在《源平盛衰记》中，记载了一则将天狗信仰和火信仰结合起来的故事。安元三年(1177年)四月二十八日，樋口富小路的一户人家发生火灾，火势乘着东南风往西北方向扩散，最终演变成了将半个京都烧毁的大火。传说这场大火是由爱宕山的天狗引起的。在火灾发生以前，擅长占卜的阴阳师就已经预测到了这场灾难的发生。“樋口”读音为ひぐち(罗马字HIGUCHI——编者注)与“火口”(意为火源——编者注)的读音一样;富小路中的“富”读作とみ(罗马字TOMI——编者注)，与“鸢”字的读音とび(罗马字TOBI——编者注)的读音相似，而爱宕山的天狗经常以鸢的样子出现，因此法师判断将会有一场由天狗
引起的火灾。不过那场火灾中，天狗的老家爱宕山也受到了波及。
如果从清水瀑布开始攀登爱宕山的参拜道路，在途中可以看到所谓“燧权现”(意为“火神现身”，“权现”指神、佛等在日本的化身——编者注)的石碑，因为不起眼，所以很不容易引起注意。不过实际上，这个地方过去曾是爱宕山很著名的“四大权现遗迹”中的一个。曾经某个时期，由某个没有留下名字的人在这里修建过一个小神社。保元之乱(1156年)的主人公藤原赖长(平安时代公卿、学者，亲生父亲为藤原忠实，后来成为叔父藤原忠通的养子。1146年因养父谗言，失去鸟羽上皇的信任。后死于保元之乱——编者注)的日记《台记》中就有与之相关的记载，根据这些诡异的记载可以相信，这个“燧权现”神社
早在平安时代就已经与天狗信仰紧密相连了。
久寿二年(1155年)，近卫天皇驾崩后，赖长的一个友人前来传达给赖长一个奇怪的信息：鸟羽上皇非常憎恨他和他的生父藤原忠实。当他问到原因时，对方说上皇曾经雇用巫女召唤过近卫天皇的灵魂，近卫天皇说：“数年前，某个人曾经将爱宕山的天狗像钉上钉子，而我就是死于他的诅咒!”上皇派人调查了这件事，发现果不其然，并且上皇推测这个施下咒术的人就是赖长。赖长称自己记不得这件事了，并且最后这件事由于缺乏证据而不了了之，但是鸟羽上皇的确是因为这件事开始讨厌他也说不定。
为什么诅咒的场所会是爱宕山呢?正如上文所说，因为爱宕山有“四大权现遗迹”，这一点在古书《古事谈》当中也有记载。
天狗的形象，是由比叡山的天台宗的僧侣们创作出来的。天狗，实际上是破坏僧侣魔法的邪恶的妖魔中的一种。在《今昔物语》和《拾遗往生传》当中，僧侣们对天狗进行了详细的描述。下面是一则天狗由来的代表性的故事。从前，有一只从中国来的天狗“是害坊”，他曾与延历寺的主持慈惠大师大战，结果最后被大师制伏逃走。这个“是害坊”受伤后褪下的皮就化成了后来爱宕山的天狗。
记载这段故事的古书，最初为爱宕山天狗取名为“日罗坊”，后来名字逐渐演变成了“太郎坊”。这就是在天台宗僧人中流传的爱宕山天狗的来历。
弘法大师(空海)的高徒真济曾在爱宕山、高雄山修行，由于他智德出众，最后得到了文德天皇的提携。但当时在惟乔亲王和惟仁亲王的皇位之争中，真济偏向了惟乔亲王。在与惟仁亲王派的天台宗僧人惠亮(据说惠亮最后也中了咒术，被砸碎脑袋而死)的咒术大战中败下阵来。心存憎恨的真济最后化成了天狗(怨灵)，不断骚扰着成为清和天皇的惟仁亲王一族。这个“真济天狗”因为生前在爱宕山修行，因此最后也回到爱宕山，成为了太郎坊天狗。这个故事从侧面反映出了日本天台宗(比叡山)和真言宗(爱宕山)的斗争。
安倍晴明与晴明神社
位于京都一条崛川的晴明神社，因为与平安时代的宫廷阴阳师安倍晴明有密切的关系，而成为一个不得不提的名所。
所谓阴阳师，即是利用阴阳五行的学问，进行天象安倍晴明与晴明神社观测、历法计算、占卜吉凶的宗教人员。而在后世的传说中，安倍晴明逐渐被神格化，关于他的传说轶事也层出不穷。其中最著名的事件，是关于用咒术解除杀人诅咒的故事。
在《泣不动缘起》中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日本净土宗西山派祖师证空的师傅、三井寺的高僧智兴大师染了重病，寺院雇用晴明为大师治疗。晴明诊断之后说，大师的病已经无法治愈了，不过如果大师的弟子中有人愿意为师傅牺牲的话，也许还有救。沉默的人群中，只有证空站了出来。证空告别了自己的老母亲，开始参与由晴明主持的祈祷仪式。祈祷的对象是不动明王，证空不断祷念，称自己愿意成为不动明王的化身，等等。最后似乎不动明王的确降临在了证空的身上，而晴明主持的这一套祈祷仪式就是所谓的“泰山府君祭”。在古代，人们认为病是由鬼引起的，而请阴阳师击退鬼，人的病自然也就好了。
据说，现在的晴明神社就是在晴明原住址的基础上修建的。这里还有一则关于安倍住宅的故事。花山天皇即位还未满两年，就因为藤原兼家——道兼父子的阴谋被废除，驱逐到东山花山寺出家。花山天皇一行人从皇宫中出来的那天夜里，途经安倍晴明的宅邸时，屋内发出一阵骚动。天皇听到一阵拍手声，混着晴明的说话声从屋内传出：“有天皇退位的预兆出现了，啊不，也许天皇已经退位了。找一个‘式神’前去看看吧!”接着，有一个“眼睛看不到的人”打开了窗户，说道：“刚刚，天皇从大门前过去了。”
这既是一则表现晴明前瞻力的故事，又是一则关于阴阳师操纵“暗”的力量的传说。
另外，《今昔物语》中也有关于晴明屋舍中“看不见的人”开门、关门的故事。式神，也就是阴阳师豢养的小鬼。不过，使用式神的阴阳师不光只有安倍晴明，具有法力的阴阳师们几乎都有这样的能力。式神是阴阳师咒力形象化的一个典型事例。还有这样一个小故事，既是僧侣又是阴阳师的智德和尚带着两名童子来到晴明家中拜访，想请晴明教授阴阳道的知识。晴明看出他是为了比试咒术力量而来，于是借故家中有事而推脱掉了。归途中的智德，突然发现自己带的两个童子毫无预兆地失去了踪影，不禁惊慌起来。原来，晴明看出了智德带来的两个童子是式神(小鬼)，于是做法隐去了他们。
阴阳师不光是用咒术救人性命的人，同样也可以是诅咒杀人的人。而且据说，他们杀人时使用的同样是式神。
考虑到当时京都的社会观念，“咒杀”传说的产生是非常符合那个时代的人们的心态的。为了给人祛病，咒术师必须要有很强的咒力才能驱赶疫病之鬼。而“式神”就是这种咒力的形象化体现。当这种咒力使用在人身上，就是所谓的“诅咒”，当诅咒的力量够强，将人的生命夺去，这种情况就叫作“咒杀”。事实上，确实有阴阳师根据某些人的委托，秘密地进行“咒杀”活动。
《宇治拾遗物语》中记载了一则安倍晴明为少将解除诅咒的故事。晴明看到少将的肩膀上掉落了少许鸟粪，他立刻意识到这只鸟实际上是一个式神，所以这掉落的鸟粪实际上是对少将下的诅咒。为了保住少将的性命，晴明来到少将家中进行了一连四晚的“返咒”仪式。第四天天亮的时候，一个仆人前来告知晴明，那个对少将下咒的阴阳师已经死了。这件事还有后文：事后少将查明，委托阴阳师下咒的正是少将妻子的妹妹的丈夫，因为妻子的双亲特别宠爱少将，而引起了连襟女婿的嫉妒，因此他雇用了阴阳师诅咒少将。而那位下咒的阴阳师，因为式神被晴明击退，而遭到了反噬。
上文这个故事，是很典型的反映平安时代的京城的“暗”力量的故事。也可以说阴阳师正是人们幻想中的来往于魔界与现实的产物。接下来要说到的“戻桥”则是现代人对京都的“暗”力量的探索。
位于一条地区的“戻桥”，自古被认为是不吉的中心。因为其位于古代皇城的东北方，这是皇城的“鬼门”指向的方位，另外，由于戻桥的北边有坟地，因此这个地方自古就流传着许多关于占卜、妖怪、鬼的传说。这之中，安倍晴明与鬼的传说最为有名。《源平盛衰记》中记载了晴明在戻桥布置阴阳阵的故事，本来晴明在桥上布置了十二式神，但是由于晴明的妻子觉得式神面目恐怖，因此晴明命令式神只能躲在桥下，未经召唤不得现身。同是《源平盛衰记》，还有一则关于占卜的故事。平清盛(日本平安时代著名武
士——编者注)的女儿生产时遇到难产，于是家中进行了“在这座桥东边是否能顺利生产”的占卜，这时突然有十二个孩童从桥的西边出现，拍着手唱着“榻是什么榻，国王的榻，八重水浪涌去之榻”的歌谣，乘风而去。平时忠(平清盛的内弟)听到这样的歌谣，立即判断出将出生的孩子一定能即皇位。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并没能判断出这下半句歌谣的意思——出生的孩子虽然能成为天皇，但是最后的命运却是悲剧收场。后人推测那十二个孩童，就是晴明的十二式神。
中世纪以后，关于晴明的传说越来越神话化。关于阴阳师咒术、式神的传说逐渐减少，而关于人与妖狐的婚姻、访问龙宫的传说逐渐抬头。这类故事的代表就是在歌舞伎、能剧中经常展现的《葛叶》剧目。
住在安倍野的安倍保名，在参拜信太明神的归途中，从猎人手中救了一只狐狸。而这只狐狸为了报恩，化身成了一个美女成为了保名的妻子。这只狐狸就是晴明的母亲。在晴明七岁那年，母狐闻到菊花香药的味道而现了原形。母狐在屋子里写下“如果想念我的话就来找我吧，我是住在信太森林里泉水旁的葛叶”，然后挥泪离去。
来到信太森林的晴明见到了母狐，母狐给了他龙宫的秘符和能听懂鸟兽语言的宝物。后来唐国来的伯道上人授予了晴明关于阴阳道的密卷《金鸟玉兔集》，通过对这套秘笈的学习，晴明在咒术比试中赢了芦屋道满，成为了天下第一的阴阳师。
这就是为什么今天的晴明神社里除了主神晴明大神之外，还祭祀着稻荷神(稻荷神是主管丰收谷物的神，并且是一只白狐——编者注)的缘故。
二、远野物语
河童
这部分的内容是我从岩手县远野地区的佐佐木镜石君处听来的。自明治四十二年(1909年)二月开始，他连续数十天与我见面，我从他的口述中整理出数百件怪异传说。镜石君是一位擅长讲故事的人，因此这里我的笔记未对他的讲述作任何修改。
关于河童的传说流传于日本全境。传说河童是死于水中的怨灵幻化而成的，他们浑身绿色或黑色，嘴长得很大，并且会诱惑人类的女孩为其生下后代。远野地区也有一些确凿的记载。
这是一则关于住在松岐村的猿之石河附近的女子，受河童引诱生下了小河童的故事。故事中的女孩属于当地一户名门望族，她的家人后来还担任了村会议员。这起河童事件充满了离奇色彩：某天那女孩去田里劳作，回家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男子蹲在河边盯着她、嘻嘻地笑着。女孩开始没有在意，但第二天中午，劳作休息的时候，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女子仿佛着了魔一般，逐渐被那神秘人吸引，与之会面。日复一日，村里逐渐流传出这个女子在与外人私通的流言，而女子婆家的人也开始察觉到这件事的不寻常——神秘人不仅在外面与女子私会，甚至潜入屋里寻找那女子。女子的丈夫从事的是货物运输的买卖，经常为了送货而不在家。最开始，神秘男子只在女子的丈夫外出的时候才来到这家人屋里，从外向内窥视，后来他来得日益频繁，逐渐发展为即使女子丈夫在屋内，也会潜入骚扰的怪异事件。人们开始传说，与女子私通的并不是人，而是幻化成人类的河童。为了阻止河童继续骚扰女子，家族中的其他人自发组成了护卫队，每天夜里轮流守护在女子房间外，但这似乎没有任何作用。女子的婆婆也睡在女子身边，但是深夜来临，婆婆听到了女子发出咯咯的笑声，她知道河童又来了，但当她想坐起来时，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一家人在这样恐怖的氛围中度过了数个月，女子的肚子逐渐隆起，终于到了要生产的时候了。生产很不顺利，女子痛苦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将孩子生下来，于是有人提议将孕妇移到灌满水的马槽内生产。结果一试，果然顺利地生出了孩子。但看看这个孩子，他的手脚间长满蹼，浑身通红，果然不是人类的孩子。据说，这个女子的母亲也曾生产出河童。
传说如果生出了河童的孩子，要立刻斩杀，将尸体放入一升的酒樽，再埋入土中。而见过新生河童的人都说，那东西长相十分丑陋。
关于河童的记载并不是单一的。邻近的上乡村也有妇女生产出河童的事情。据说某女人生出的孩子，一出生就全身通红，嘴长得很大，一直开到耳朵处。这无疑是个禁忌的存在，于是女人带着新生的孩子来到村外想将他扔在路边。不过她刚放下孩子走了几步，突然觉得可惜起来——应该把这孩子卖给马戏团或其他有兴趣的人，借此挣点钱。不过当女子立刻转身回去时，却发现那新生的小河童早已没有了踪影。
山男 山女
以前从远野地区去海岸的田浜等地时，必定要经过一段叫笛吹峠的山路。近年来，行经这段山路的人常常遭遇山男山女。人们都觉得很恐怖，于是重新开辟了一段叫“境木峠”的道路。现在，人们都愿意选择这段多绕了二里(1里等于500米——编者注)的新路。
下面这个故事是关于远野乡的地主和长老、青笹村的糠前长老的女儿的。糠前家的女儿外出采东西时突然失踪，从此音讯全无。很多年后，同村的一个猎户某天在山中打猎时，意外地遭遇到一个衣着褴褛的女子。正当他觉得诡异时，这个奇怪的女子出声说出了猎户的名字。经过辨认，这个猎户认出女子就是几年前失踪的糠前长老的女儿。于是猎户问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她回答道，当年她外出劳作时，一个不知道是人还是其他什么生物的山男把她抢进山里。多年来两人虽然生下了孩子，但是刚出生的婴儿都被那个山男吃掉了。听到这样的描述，猎户感到很害怕，也没细致地问清楚山男和女子的住所，就急急忙忙跑下山了。
还有一个与之类似的故事发生在上野的一户普通农家。这户农家的女儿进山采栗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家里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于是用女孩珍爱的枕头作为她的替身举行了葬礼。之后过了两三年，一个猎户进到五叶山中打猎，结果在一块巨岩后发现了一个山洞，并且在山洞中意外发现了一个女子。两人都感到十分惊讶。猎户问女子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女子回答道，她进山的时候被一个恐怖的人绑架，为了不让自己有机会跑回去，那个恐怖的山男一直小心监管着她。当猎户询问那个山男的模样时，女子说大致是与普通人类一样的人，只是身材特别高大，而且眼睛的颜色略有不同。这几年，女子也生下过孩子，但是山男都说这些孩子长得不像他，于是把小孩子都吃掉了。猎户很疑惑地问：“那山男真的是与我们普通人一样的人么?”女子再次回答，他的衣着和普通人一样，只是眼睛略有不同。每次村子赶集前，都有同样的四五个山男聚集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讨论一些事情，然后一起外出。每次他们回来时都会带回食物，这样看来，他们之前应该是去了集市。在女子与猎户谈话这段时间，山男也是去了集市，并且随时都可能回来。听到这话的猎户感到很恐怖，于是匆忙离开了。这个故事是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除了山男，也有一些关于山女的故事。
白望山脉的余脉上有一个叫“离森”的地方。这个地方的偏远小路上有一些叫“长者长屋”的荒废房子，现在已经完全没人住了，但有时还有一些烧炭工人会路过这些房子。一天晚上，一个烧炭工人在一所长屋中休息，发现有人探头进来，仔细一看是一个长发及地并且中分成两缕的女子。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深夜，看到这样的女子实在是非常诡异。
山口村的吉兵卫，有一次进入根子立山砍柴。突然从灌木丛中吹来的一阵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向林子深处望去，竟然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子背着一个孩子往灌木丛深处走去。这个女子也是长发及地，她胸前拴着孩子的结子是用藤蔓打的，虽然穿着普通的和服，但是衣服极其褴褛，衣摆已经破破烂烂并且缀着很多树叶。吉兵卫观察她的行动，发现似乎她的脚也并没有触地。这个山女似乎也没注意到吉兵卫的存在，径直从吉兵卫面前走了过去。回到家的吉兵卫始终不能忘怀这个场面，随后便一病不起，年纪轻轻就离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