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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痴”张明乔

“民俗痴”张明乔

“民俗痴”张明乔

作者:本报记者  周书卉通讯员  陆进富 日期:2009-2-11 9:57:43 来源:泰州晚报




    只有大专文化程度的他要为泰州民俗写史。有人叫他“疯子”,有人笑他自不量力。如今,历时8年,120多万字的《泰州民俗史略》即将完稿。


    大年三十晚上,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张明乔草草吃过晚饭,坐到电脑前。
    风从门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尽管裹着10多年前买的那件厚厚的羽绒服,仍然感到丝丝寒意,不过,想到即将完工的《泰州民俗史略》书稿,张明乔心里暖洋洋的。
    张明乔对民俗的关注始于20年前。那次,他去北京出差,在一个旧书摊前淘书。摊主是个女孩,另两个摆摊的男子叫女孩“小妞”。张明乔想买书,也顺口道:“小妞,拿本书!”话音刚落,女孩勃然大怒,两个男的也过来帮腔。
    “为什么你们能叫,我不能叫?”张明乔的理直气壮招来一顿拳头。
    张明乔向北京人请教。原来,尽管北方人可以称自己熟悉的女孩子为“小妞”,但南方人叫北方妇孩“小妞”有调戏的感觉。
    此后,每到一处出差,张明乔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民俗。渐渐地,他成了“民俗迷”。
    还有一件事,让张明乔记忆犹新。
    张明乔在家中是长子,他的父亲去世时,阴阳先生掐指一算,说得停丧7天。
    这时,张明乔已有了不少礼仪方面的知识。他对阴阳先生说,停丧的时间跟社会地位、经济条件、环境、季节、死因有关。夏季遗体很难保存,古时候就有渴葬的说法,也有的地方叫血葬,泰州人称速葬、快葬,有的人家会在一两天内不卜而葬。渴葬不只是环境卫生的需要,也减轻了生者负担。渴葬之后,可以择日举行各种祭奠活动,以弥补渴葬的不足。
    张明乔的一番话,让阴阳先生对他刮目相看,最终,他的父亲停丧2天。
    “打幡”有什么讲究?“哭丧棒”如何制作?“长明灯”如何摆放……整个丧事,张明乔处理得井井有条。
    此后,村里有人去世,其家人都向张明乔请教。


    张明乔的父亲是教师,家中藏书颇丰。张明乔初中毕业后进了工厂,他自学高中,考取了电大中文专业。
    一个偶然的机会,张明乔在南京结识了几位民俗学研究者,一位研究者告诉他,很多传统的民俗正离我们越来越远,不仅仅是形式的没落,其中很多美好的东西也被我们遗弃了。像中堂文化中孝悌,茶馆文化中的邻里和睦,婚俗文化中的白头偕老……张明乔意识到,作为一种文化,民俗需要有人搜集、整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2002年,37岁的张明乔自作主张辞去工作,回到老家泰兴市姚王镇桑木村定居,着手写《泰州民俗史略》。
    有人说张明乔疯了。妻子跟他大吵一场。张明乔说:“钱再多,也是一日三餐,住宅再豪华,也是睡一张床。”
    “史略”是浓缩的历史。顾名思义,《泰州民俗史略》要浓缩泰州从古至今的民俗。写好这本书,除了必须通读明清以降通泰扬地区地方志、地方歌谣集、地方故事集、地方谚语,歇后语、民歌、对联等书籍,还要到民间搜集资料。常常为一本书,张明乔跑遍周边地区的地方志办公室、图书馆,有时,不得不到外地寻找。
    外出淘书,张明乔吃面包,喝自来水,买书却一掷千金。一次在扬州某书摊上看见一本扬泰地区的《清以前对联》,张明乔爱不释手,一问价钱,500元。他咬咬牙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竟一路从扬州步行回家。
    2006年,张明乔在南京一书摊上发现了一本乾隆年间手抄版的《扬州地方志》。他的兴奋的表情没逃过摊贩的眼睛,对方开价3000元,拒绝还价。身上的钱不够,张明乔怏怏而归。当天夜里,他辗转反侧,第二天一大早,借来钱去了南京。但在旧书市场找了个遍,也不见那摊贩身影。老天有眼,半年后,他在一个扬州朋友家发现了这本书,朋友只出价30元。揣着书,张明乔一路傻笑到家。
    到2006年,为撰写《史略》,张明乔已花去数万元。他的爱人在一所乡村中学做教师,工资不高。儿子上大学,正是用大钱的时候。尽管张明乔从来不添新衣,香烟也戒了,家中的生活还是捉襟见肘。
    有段时间,张明乔打算放弃写作。2008年,江苏省第八届民间文艺青年论坛在泰兴召开。会上,省内民俗专家对张明乔写书的事予以充分肯定。他又有了撰写《史略》的信心。
    去年,桑木村村委会请张明乔帮村里做一些文字工作,他总算有了稳定的收入。


    《泰州民俗史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泰州地区的民俗形成的历史,第二部分是泰州地区的民俗形式及其内容,如婚丧喜庆习俗、岁时习俗、民谣歌谣、故事、对联、谚语、歇后语等。第三部分是当代有关泰州民俗研究的文章。
    记者翻看了张明乔的书稿,发现不少有趣之处。
    比如,什么叫“六六寿”?张明乔写道,江南有一句谚语:“六十六,女儿家里去出碗肉”,即指“六六寿”,因为泰州地区成为陆地在西汉前,而江南成陆要推及到远古时代,由此推断,“六六寿”是从江南地区传入泰州地区的一种民俗———多由女儿、女婿为娘家的父母做66岁生日。在父母亲生日的这一天,女儿将猪腿肉切成66小块,形状如同豆瓣,所以又称其为“豆瓣子肉”,肉下锅之后红烧,将“豆瓣肉”盖在大米饭上,加上一双筷子一齐摆在篮子里,上面用一块红布盖上,由女儿或女婿送去给寿星吃,娘家人要放鞭炮迎接。当然,并不一定就是66块肉,但是,块数肯定不少,寓意多福多寿!
    再比如,新婚迎亲时的“破三煞”。所谓的“三煞”指的是青羊、乌鸡、青牛。这是一种古老的习俗,宋时就比较流行了。张明乔说,三煞都是特别能吃的动物,新婚队伍的到来,一定破坏了它们寻食的生活,怎么办?迎亲的人们把早就准备好了的谷物或豆草什么的撒到周围地上。三煞有吃的了,就不会拦路,更不会伤害到新郎新娘了。
    又如,闹新房。张明乔说,旧俗以为,新房阴气最重,是狐狸精最喜欢光顾的地方。闹新房是为了驱赶狐狸精,增加新房内的阳气。
    泰州旧俗中的“饭含”是怎么一回事?记者在这本书中也找到了答案。原来,古时候,死者口中需含物,一般多含茶叶或米粒,大户人家会让死者含珠含玉。三泰地区一般给死者口里含饼。这是一种特制的干饼,不放油,不加发酵粉。三泰人把这种饼叫做“丧饼”。丧饼并不只为死者准备,还会给亲戚朋友们准备一些。吃了丧饼就会得到死者的保佑。还有人认为,这是死者跟生者最后一次吃一锅食品,所以说吃丧饼又叫吃“别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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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华大地上,象张明乔这样铁肩担起地方文化道义的——“民俗痴”,并不乏其人。但也确实不多,一个地方往往几十年出不了几个,甚至出一个也都是艰难的。他们往往学历不高,但学历不高并不能说明他们的文化不高,相反,他们往往是擎起其地文明之光的文化巨子。我看了其书的结构安排,不仅具有较高的学术性,更具有难得的史料性。我们的学者要学会站在这样的“巨子”的肩膀上,成就自己更高的学术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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