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贴一段文字出来,以自己的例子提个问题:
对田野作业中的“犯忌”大家怎么看?
当然这里的“忌”是“民间禁忌”。
[巴莫曲布嫫]走近鬼魅:美女与鬼源
——彝族鬼灵信仰田野调查手记之一
作者:巴莫曲布嫫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03-09-27 |
……
1992 年初春,我为完成国家社会科学青年基金的研究课题,从首都北京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凉山,选择彝族传统文化保持得最为深厚的腹心地区 ── 美姑县开始了为期四月的田野定点调查。作为本族人研究本族文化,在学术上被称为 “ 本位研究 ” 或 “ 自观研究 ” ,其最难避免的调查失焦就是对自己所熟悉的文化现象熟视无睹。在凉山生、在凉山长的我,初到巴布腹地时还是有些漠然,尽管有详尽的调查提纲,但几天过去之后,发现自己一无所获,十分懊丧。直到有一天在下乡的途中,我这被铁锈锈住似的感觉突然被深深触动了……
那天,我坐早班车前往维其古(天鹅之乡)。须臾之间,车出县城便爬上了蜿蜒盘回的山道。是时天色微明,河水上流动着乳白色的、湿意颇浓的晨雾,山坡上的村寨影影绰绰,远处的山峦也在朦胧中依稀可见。溢满兰花草烟味的中巴车时疾时缓地前行在树冠之间,就在这种黎明昧爽之中,有一种发现在瞬间突破了感觉的滞重:雾气缭绕下的一簇簇树叶反射着破晓微颤的晨光,就在光的影动中,我看见一排排树干上有草绳捆着的一块块木板。 “ 哪是什么? ” 我脱口而出,身边的一位白发长者带着诡谲的目光告诉我说: “ 那是鬼板 ” ,接着他便口若悬河地讲起了一个关于鬼起源的神话 ── 《紫孜妮楂》……
树桠上的鬼板
一到目的地,我便急不可待地请刚认识的彝家小伙史铁跟我去拣鬼板。那知史铁一听便面露怯色,他为难地说: “ 不行,鬼板不能碰,甚至都不能看,否则鬼会附身作祟,给人带来灾难。 ” 我执意要去,史铁勉强跟在我身后。不知为什么,就在我伸手去够那树桠间的木板时,一种莫名的冷颤从指间传入身体。我本能地缩回了手,回头望着站得远远的史铁,一时不知所措。史铁不紧不慢地甩出一句话: “ 你这是违犯山里的禁忌。 ” 我还是不想空手而归,终于鼓起勇气解开了草绳,两块粘连着血迹和鸡毛的木板滑落到地上,我俯身细看,只见木板上用血画着几个小人的模样,还有鸡和羊一类的动物形象。这时,过路的几个山民发出 “ 啧啧 ” 的惊呼,随即便向地面连吐几口唾沫,以迅疾的步子仓惶离去。史铁说这是为了避免鬼跟随他们。回到住地,史铁再三嘱咐我不能把鬼板拿进房间,随即找出一堆报纸让我把拣回的鬼板裹起来,放在屋外的墙脚下。一个多星期后,我返回县城。临走时,史铁特别认真地告诫我: “ 千万不能让司机或乘客发现你带着鬼板乘车,否则一定会把你赶下车的。 ” 我小心翼翼地用报纸把鬼板包了又包,藏进行李。尽管一路上忐忑不安地唯恐泄露了包中的秘密,但这一次 “ 犯忌 ” 使我收获到了我视如珍藏的五块鬼板。
因了这次颇为神秘的体验和经历,我颖悟到了改进调查方法的某种启示:这是一方万里无云的山野,心之巢窠不应再有既往记忆落下的影子。也许那瞬间的感悟只是季节里的阵雨,但寂寥的山原已因之闪烁出深藏未知的湿亮。
把调查定位于彝人的鬼灵信仰与祝咒仪式后,我只身在山里的日子也开始有了一种特别的色彩。我从画鬼板进而发现了扎草鬼、塑泥鬼、雕祖灵、绘神图、制剪纸等毕摩仪式中的巫祭造型手段,便开始认真地追寻山里人的万物有灵观念与鬼神崇拜,严肃地思考每一块神图鬼板上所凝结的文化内涵与民间心意。此后在美姑,我最深的感触便是每天都处于激动之中,每到一寨、每访一户都能找到调查的兴奋点。也许是由于我对 “ 鬼 ” 的痴迷与执着,山里的乡亲们渐渐不再避讳谈说 “ 鬼 ” 了,并给了我一个特别的名字 ── “ 巴莫鬼 ” 。
1996年3月
全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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