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上踏歌
田野上踏歌
刘清春
早就听说民俗学者有三顶帽子:笑话串子,故事篓子,杂货铺子。学生跟随师长们每一次田野,都是幽默的触发,智慧的熏染。
一位老前辈说他自己最喜欢的一顶帽子就是:“诗人钟敬文”。记得民俗学师长若干,都是以诗歌为媒,博得美人芳心。这种经济实惠的传情之道,实在是应该代代相传的专业法宝,建议民俗学会写入章程,与田野作业一起泽被后世,受后人景仰。
闻一多说:诗歌在声调。今日文人书斋却早已不见咏歌吟唱,琴棋书画通感者也寥寥了。韵律失却,怎谱生命之歌?
于是走出陋室,拥抱田野,在乡间小路上看鸡飞狗跳,在山野深林中听鬼哭狼嚎,或许它们更懂得生活的节奏。
西当裕的一个草台班子,用火辣辣的莱芜梆子怒放着草根的力量。其花旦,声色脆亮,恰似山花娇艳;其青衣,优美舒展,小调温柔无限;其老旦,犀利传神,冷眼看破离合悲欢。不用假嗓,以真声嘶喊,从心灵高唱。莱芜梆子原叫莱芜讴,以吸气讴出高声,是整个表演中最高潮最精彩的瞬间,也是最考验演员功底的绝活。好的演员讴声一出,听众屏息凝神,声音在绕梁而去时戛然而止,周围齐喝彩。
莱芜梆子酷似陕西的华阴老腔,都是朴素的歌唱,生命的呐喊。其昂扬其振奋其自信,简直是生活中的电闪雷鸣,称之为中国古老的摇滚,都不为过。
当代文人中有个神仙般的人物——阿城,阿城最欣赏的人就是音乐家周芹儒。从工尺谱到吹拍子,从宫廷雅乐到各地声腔,他无所不通,张口就来。这就不是凝固已死的知识储备,而是活泼泼的生命情趣,难得,可贵。
老道士,千岁柏,花鼓锣子抬杠街;姑嫂走,貔虎来,莱芜梆子山里槐。生活的味道在乎节奏,田野的精神在乎鲜活。节奏和曲调就是我们的心跳和脚步,且行且歌,边走边唱。
听听吧,乡野的呼喊,老腔的唱段:“太阳圆月亮弯都在天上,男人笑女人哭都在炕上。娃娃一片片,都在塬上转!”肆无忌惮而直达心扉。
“啊嘿!啊~嘿!啊~~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