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丙中:30年的民间信仰表述路向
[ 来源:新浪 | 发布日期:2011-07-14 |
高丙中(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
30年的民间信仰表述路向:从他人的传统到自我的文化
在我们现代以来,“文化传统”在共同体的主流价值里面这个概念是不能成立的。而现代的一个有悠久文明的这样的一个社会,恰恰是一定要“文化传统”成立,并且是一个合理的成立,这样这个社会才是一个比较稳定的。
第一点我是从知识生产和信息传播的这个层面来谈民间信仰。是知识分子跟高技术的这些东西结合起来这样的一个层面。
第二点,我说的是30年,实际上讲的是30年的新变化。讲我们当代的30年的新变化,还是得从过去60年,甚至涉及到五四运动以来的90年。这个很巧,30年。五四(运动)是1919年,到1949年是30年;1949年到1979年是30年;1979年到现在是30年。大概是说有这样3段。
第三点,我们现在是高度分化的一个社会,它要内部能够商量办事就必须要有一个共同的文化传统。没有这个共同的文化传统,这个民族分裂啊、阶级跟阶级之间爆发这个政治革命啊,这个就会是必然的选择。
“传统”跟“文化”,究竟是一个东西,还是两个东西?这两个名词,即使是同一个东西,也代表不同的一些语义。两个概念,在我看来,中间起码有些东西是重叠的,从一句话里面我们很清楚地看到两个概念的重叠的关系。说“这是我们的文化”,当你说“这是我们的文化”的时候,你把它换成“这是我们的传统”,这是能够成立的;反过来也是一样,说“这是我们的传统”,再换成“这是我们的文化”,也是都能成立的。这是一个理念,正是因为这个,它是可以重叠的。而在我们近代以来,我们的社会实践当中、历史过程当中,它恰恰总是分的。所以我们要把这两个概念通过历史的很粗的一种对应,把它说一下。
第一个阶段, 1919年前后,以它为标志,中国恰恰开始形成知识分子这样一个队伍。知识分子的形成面临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呢,就是说在整个一个国际格局里面,西方是代表着现代,我们中国是代表着传统。中西对立,现代跟传统的一个对立,用中国的知识分子把它转化成,他所代表的一个群体跟大众形成一个对立。他(知识分子)代表现代,然后大众代表传统。我们中国是有一个传统,但我们知识分子不认这个东西了,不是“我的”了,是“你们的”。知识分子开始分,“传统”跟“文化”,分成两个不能协调的东西。 第二个阶段,1949年之后,知识分子代表的这个“文化”,跟国家、跟政党,向里面转。经过这个社会改造,它有全社会的这个动员能力,它才能够真正地把这个,就是这种“我的文化”跟“他的传统”,才把这个东西落实到整个社会,搞成像我们看到,就是说,从早期的我自己有印象的,什么“社教”啊、“文革”啊、“批林批孔”啊,所有的这些东西,不管是这个民间的,还是旧的读书人代表的这样一些传统,都是“他人的”。其实我说“他人的”就是“他信的”,就是他自己不认的,就是这样一个东西,都是经过所有的这些运动呢,把“文化”跟“传统”彻底地给分开了。
第三个阶段,1979年思想解放之后,改革开放造成社会自由的局面,社会的控制变弱了,大家有了自由的时间、自由的空间、自由的资源,所以民间的东西能够复兴,有信仰这样一个东西产生。因为信仰是要一个集体行动的,要修庙,有参拜,要举行仪式活动,它一定要有社会空间,一定要有资源。就在这样一个过程当中,出现了传统复兴、民俗复兴、民间信仰复兴、宗教复兴。在这样一些事实里,学术界做了一些工作,它很多时候是面对着政治压力的一个修辞。就是说,它(学术界)把这个东西要说出来,但是它又没有办法用肯定的、正面的这样一些词来说,它(学术界)就必须用批判的、提醒的这种。但是呢,不管它(学术界)怎么样子说它(民间信仰等复兴)坏,或者是说它(民间信仰等复兴)该批判还是很鄙视它。不管它(学术界)有什么样的态度,但是它(学术界)都把它(民间信仰等复兴)说出来了,让它(民间信仰等复兴)呈现出来了。因为变成一个文化的东西就必须让它(民间信仰等)被呈现。被呈现之后,然后才讨论我们要正面地看待还是负面地看待。那个时候,你把它(民间信仰等复兴)当成正面看待的时候,尤其是被国家承认,它就是一个正常的一个文化。达不到这个层次,它(民间信仰)还是不能算是文化。
这样正好碰到这些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搞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它是个很巧的一个事情,有些历史,如果没有中国整个30年以来很多方面的一个变化,非物质文化遗产跟在很多国家一样的。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这么热,从政府到学界到老百姓,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是这样子的。韩国稍微就是能跟中国接近一点,就是整个社会的参与度,资源的投入,知识分子的投入都还是不能比的。我们这个时候把一个原来完全是农民的东西,现在是知识分子在里面做工作,然后政府是正儿八经地发证书的,那都是牌子都挂在那儿的,承认它在整个国家的体制里面的地位,然后让它在学校里面传承。这几年好多的工作,怎么让它进学校。所以整个现在体制、媒体、政府、学校教育,以前就是说在这个里面的才是文化,不在这个里面的都不是文化,你当然可以把它们都算在传统里面,你现在传统就要进入政府体制,进入主流媒体,进入学校,进入图书馆,进入所有的这样一些东西。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看到,所谓“文化”和“传统”是两个,“文化”和“传统”在这个时期,我们看到它们是合在一起。“这是我们的文化”等于说“这是我们的传统”,“这是我们的传统”等于说“这是我们的文化”。这些问题的演变就为中国近代以来造成的官与民,知识精英和所谓的“愚民大众”相互在价值上逐渐的越来越明显的一个二分。 作为一个现代的民主国家,以西方为范例,它的基本的文化价值就是以普通老百姓他们所拥有的一些东西为基础,这样的一个国家文化定位的思路,我觉得正在出现,正在发挥作用。